三公子姬兰的府邸,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姬兰,这位在外界素有贤名、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此刻却双眉紧锁,俊秀的脸上满是挥之不去的愁云。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几卷竹简,正是户部批下来的,关于祭天大典的预算。
“殿下,户部尚书那个老狐狸,摆明了是听了卫家的授意,故意刁难我们!”心腹谋士林修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愤慨,“往年祭天大典,预算都在十万两白银上下。今年他们只批了五万两,还美其名曰‘体恤国库,厉行节俭’。这五万两,连搭个祭台,请些乐舞百戏都不够,这差事怎么做?”
另一名幕僚也忧心忡忡地附和:“是啊,殿下。大王把这差事交给您,本就是对您的一次考验。若是办好了,能大大提升您在朝中的声望;可要是办砸了,不仅会被太子和二公子的人耻笑,更会让大王觉得您办事不力。卫家这招釜底抽薪,实在太过阴毒!”
姬兰何尝不知道这些。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一片苦涩。父王年迈,太子平庸,被母族卫家把持,形同傀儡。二哥姬元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只知在军中拉帮结派。他空有一身抱负,想要改变这个日渐沉暮的国家,却因为母族式微,在朝中势单力薄,处处受制。
这次的祭天大典,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他想借此做出一番成绩,让父王和朝臣们看看自己的能力。可谁能想到,卫家竟然从最要命的“钱”上下手,直接将他逼入了死局。
五万两,要办一场不失王室体面,又能让父王满意的祭天大典?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再去跟户部说说情,看能不能再多要一些?”姬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林修苦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没用的。户部尚书卫廉,是卫青的亲弟弟。我们的人去了几次,连门都进不去。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姬兰看着窗外萧瑟的落叶,第一次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样输给那些庸碌之辈吗?难道,自己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都将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撞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名府上的管事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姬兰和林修耳语了几句。
林修听完,脸色一变,对姬兰道:“殿下,宫里的小黄门,就是上次我跟您提过的那个,托人传话出来,说是有个叫项川的郎官,有要事求见您。”
“项川?”姬兰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不就是林修从河谷郡回来后,赞不绝口,还献上那份《富国强兵策》的奇人吗?他不是被父王征召入京,授了郎中之职吗?怎么会……
“他现在在何处?”姬兰急忙问道。
“殿下,问题就出在这里。”林修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刚刚打听到,项川一入宫,就被郎中令,也就是卫廉的那个远房表亲,寻了个由头,打发到藏书阁去整理竹简了。这摆明了就是太子一党在报复,要把项川彻底边缘化,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什么?”姬兰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他心中的无力,瞬间被一股怒火所取代。“岂有此理!如此大才,他们竟敢如此折辱!卫家这帮蠢货,是要毁我大楚的根基吗!”
他怒不可遏,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为项川的遭遇感到不公,更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悲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若是真正的人才,都被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排挤打压,那大楚离亡国之日,还远吗?
“殿下息怒。”林修劝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那小黄门说,项川托他给您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林修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递了过去。
姬兰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字迹算不上遒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和从容。
“祭天之费,可减七成,而盛况倍之。”
短短十二个字,却如同十二道惊雷,在姬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预算削减一半,他都束手无策。这个项川,竟然说能把费用减少七成,而且场面还能比以前更盛大?
这……这怎么可能!
姬兰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这要么是痴人说梦,要么就是夸夸其谈。一个被打入冷宫的郎官,能有什么通天本事?
“殿下,此事恐怕有诈。”另一名幕僚也凑过来说道,“这会不会是太子一党设下的圈套?他们故意让这人说些大话,引您上钩。您要是信了,到时候事情办砸,他们正好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您的头上。”
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姬兰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他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走错。
可……万一是真的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纸条上。那“盛况倍之”四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深深吸引着他。他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典礼,来扭转自己的颓势吗?
“林修,你怎么看?”姬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
林修沉吟了片刻,眼神无比坚定地说道:“殿下,臣以为,可以一试!”
“哦?”
“殿下,您忘了那份《富国强兵策》了吗?”林修提醒道,“能写出那等经天纬地之策的人,绝非寻常之辈。他的思想,他的眼界,早已超出了我等的想象。或许,在我们看来不可能的事情,在他那里,真的有解决之道。”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再者,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五万两的预算,横竖都是一个死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若是赌输了,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可若是赌赢了……”
林修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姬兰心中所有的郁结。
是啊,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有什么可输的?
横竖都是一死,为何不放手一搏?
那个叫项川的人,就像是黑暗中,递过来的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根稻草结不结实,他都必须抓住!
“好!”姬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像是攥住了自己的命运,“就赌这一把!”
他看向林修,语气果决:“你立刻回话给那个小黄门,就说,他的条件,我答应了!让他安排,我要亲自见这个项川!”
“殿下,万万不可!”另一名幕僚大惊失色,“您是何等身份,怎能屈尊去见一个被贬的郎官?而且藏书阁那种地方,耳目众多,万一被太子的人发现……”
“无妨。”姬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这个三公子,在他们眼里,恐怕早就没什么身份可言了。再说了,正因为藏书阁冷清,才更方便行事。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去那种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去安排吧。越快越好。”
夜色渐深,王宫的藏书阁,一片死寂。
项川盘腿坐在一堆落满灰尘的竹简中间,闭目养神。他一点也不担心姬兰会拒绝。
因为他给出的,是姬兰无法拒绝的诱惑。
一个溺水的人,是不会去考虑递过来的木头干不干净的。
他心里盘算着,这次帮姬兰解决了祭天大典的难题,就算是在这位“潜力股”面前,立下了第一个大功。信任,就是这么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阶段任务七,择主,获得初步信任,奖励两千点……”项川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搞定这一票,咸鱼点数就又充裕了。到时候,可以给永安县那边,再兑换一些好东西。也不知道洛冰璃她们,把家底守得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清冷的,固执地抓着他衣袖不放的身影。
“别……走……”
那两个字,像一根小小的刺,轻轻扎在他的心上,不疼,但却无法忽视。
“唉……”项川叹了口气。
搞权谋,赚点数,本来是挺轻松愉快的游戏。怎么就给自己加了这么个“感情线”的呢?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抛开。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必须尽快往上爬。站得越高,权力越大,能调动的资源就越多。不管是寻找能治好唐玉音的办法,还是将来……面对那个可能失控的“终结”之力,他都需要绝对的力量。
就在这时,藏书阁那沉重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项川睁开眼,嘴角微微勾起。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