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
卫张氏在赵里正家受了一肚子气，回来晚饭也不做，拉着刚下学的心尖宝贝二儿子就进了自己屋。
“遭瘟的玩意，老马家多好，又有钱又有势，叫他当上门女婿那是瞧得起他。”
“进了老马家的门，那银子还不都是他的，还能帮补帮补家里，见天就知道啃家里的。”
“还有你们那个葛夫子，大郎不知好歹，他也跟着瞎搅和，一个个都没好下水……”
卫张氏越说越恨。
大齐朝规定，考县试需要五个童生互相联保，以确保这几个人家世清白，没有人代考，并且不在孝期内。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秀才引荐，才可以去参加县试。
葛夫子是秀才，又是卫家两兄弟的夫子，顺理成章当这个引荐人。
当时葛夫子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如果卫张氏答应马家的亲事，他就不做卫报林的引荐人，并且不让别的童生跟他联保。
卫张氏为了二儿子只能咬牙答应。
卫报林垂眸道：“夫子向来喜欢大哥，倒也不意外。”
马家那样的人家，寻常百姓尚且顾忌，更何况是读书人？
虽说老马当过土匪的事只是谣传，但无风不起浪，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还有钱金莲那个破烂货，也敢惦记你，啊呸。”卫张氏狠狠啐了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啥德行，烂X的玩意儿……”
卫报林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烦躁。
当初是娘叫他去勾搭钱金莲，现在事迹败露，他娘这么骂钱金莲，那他又是什么？
“行了。”卫报林不耐烦的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有半月便是县试，大哥今年身子骨比往年强健了许多，考前的怪病也没犯，或许我们兄弟二人可同去县试。”
卫张氏撇嘴摆了摆手，“那是没到时候呐，考前五六天一准叫他犯病。”
说完母子俩相视一笑……
翌日一早，赵秀娟早早做好了饭，三人吃过后，钱串子就带着赵秀娟去了镇上。
两人先去布庄买了两匹大红布，这时候漂染技术落后，红布看着也灰扑扑的，钱串子有点嫌弃。
“成亲就得穿红的，吉利。”赵秀娟倒是比钱串子还兴致勃勃，“还有棉花，扯几床背面，还有……”
说完又皱眉，“时间太赶了，就剩四天，勉强够做两身衣裳的，被子啥的可咋整。”
庄户人家除了穷到揭不开锅的，都会给闺女陪送些嫁妆，大抵都是些衣裳料子木盆铜盆啥的，再就是冬夏四床棉被。
嫁妆越厚，在婆家也越有脸面。
但钱串子可不在意这些，“卫家连聘礼都没给，我凭啥带嫁妆过去？”
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结下的，钱金莲家不肯退卫家之前的聘礼，卫家也不诚心做这门亲，聘礼自然也就没有，钱氏也不敢要。
钱串子倒是不在意这点聘礼，但家里拢共就这么点银钱，她都带走了钱氏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那……”赵秀娟还想再说，被钱串子打断了。
“听我的。”钱串子挑了几块颜色鲜亮点的布头，又挑了些丝线，这些是买给钱氏的。
家里的田地早被张狗剩输掉了，钱氏平时就靠着做点绣活维持生计。
从布庄里出来，两人又买了些米面油盐等，另外钱串子又买了两只老母鸡。
家里的鸡圈一直空置着，买两只老母鸡还能每天吃鸡蛋。
买得差不多了，钱串子又带着赵秀娟去城北找卫报舟。
赵秀娟只知道表哥在青山镇做工，具体是哪个铺子她也不知道，这范围可就大了。
而原主从小在村里长大，认识的也都是河西村的村人，连镇上都没来过几次，想要找人等于大海捞针。
卫报舟就不同了，他五岁就去了镇上的私塾，十来年下来，人脉肯定比钱串子广，打听个把人也容易些。
正值晌午，钱串子抹了把头上的汗，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叫住路边一个小孩，又指了指对面的私塾。
没一会，卫报舟出来了。
与前几次见面不同，许是身份转换的关系，他不再冷眉冷眼，反倒带了点尴尬。
钱串子正在看私塾的牌匾，见卫报舟来了，指了指牌匾上的‘四空’俩字，道：“四大皆空？你确定这不是个庙？”
卫报舟的那点子尴尬瞬间跑了个干净，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胡说什么，这是夫子年轻时游学那会，遇到的一位大儒所做的一首诗，曰：游人散尽四季晚，月满空谷……”
余光看到一胖一瘦两个少女正瞪眼看着他。
卫报舟，“……”
抬手摸了摸鼻子，“找我何事？”
“哦，找你帮个小忙。”钱串子把赵秀娟往前一推，“说说你表哥的情况。”
卫报舟眉心微蹙，这少女面生得很，并不是河西村的人。
再看看脸大心更大，还一副理所当然的钱串子，卫报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就差写着：你是不是有病？
赵秀娟就是个普通的小农女，家里遭灾之前连村子都没大出过，更没和陌生男人近距离交流过，吓得直往钱串子身后躲。
钱串子啧了声，除了失贞上吊那段，简单把赵秀娟的经历说一遍，“她表哥叫陈栓柱，小名柱子……”
钱串子提供的有用信息太少，只知道个名字和籍贯，其余一概不知。
而且这个陈栓柱上一次回乡是六年多以前，说句不好听的，人活不活着都还在两说。
毕竟这时候的人死亡率很高，连一场小风寒都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如果陈栓柱活着，不该隔这么久都不回去。
“我尽量帮着打听，不过……”卫报舟迟疑了下，到底不忍心打破姑娘家的希望，“日子恐怕要多些。”
赵秀娟连连点头，“多久俺都等得。”
正事说完了，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三个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钱串子正想着说回去了，卫报舟突然开口道：“昨日之事，多谢了。”
说完工工整整给钱串子行了个揖礼。
昨天如果换个人，事情不会解决的这么漂亮，若是寻常的姑娘家大抵就认下了，也没胆子去找赵里正对质。
更不可能揪出背后的主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