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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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井购物中心。
时霏捧着杯奶茶在人群里游荡。
“……感谢这位帅哥的演唱！多么感人的一首《江南》啊！在我们王府井艺术中心盛大启幕之际，商场特安排这次公益路演活动，今天是路演的第二天，请顾客朋友们多多支持，多多支持！”主持人激动人心的声音响彻在商场一楼大厅。
“接下来有请网络红人丁琦为我们献唱一首动人的爱情情歌《我愿意》，掌声有请！”
怎么走不动了，这里围了这么多人吗？时霏心思乱的时候喜欢来商场瞎逛，在人流的穿行间寻找思绪的宁静。
抬眼，右前方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舞台虽不高但很大，灯光很亮，角落里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有一个女歌手穿着红色修身晚礼服，握着立麦唱歌。
“
……
说谎的都是骗子
相信的全是傻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要
把自己变成变成疯子
……
我愿意
愿意被贪婪疯狂
愿意隔着妄想用假象拥抱痴迷
愿意拖着绝望离开你
只要你放弃比爱的彻底
……
”
几句歌词简单明了，重重撞在时霏胸口。
人，似乎总是会因为爱情变痴变傻，疯得心甘情愿。
一瞬间好像又看到了那年夏天在排练厅里的场景，那个男孩拿着话筒，在唱情歌。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唱歌的样子，简单的白色长袖卫衣，袖子随意卷起，修长的手指扶在麦克风上，食指轻打节拍，夕阳透过窗户打在他细碎的刘海上，让人看不清神情。他的声音磁性而有魅力，唱着薛之谦的情歌，她听着，比原唱还好听。
商场人流攒动，舞台的聚光灯亮的让人有些晕眩。出神之际，台上女歌手已经演唱完毕退场，她竟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了前排。
主持人李姐一直在旁边聊天聊的火热，丝毫没注意到下一位上台嘉宾并未到场，正要报幕之际，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跑来报告：“下一个街舞表演嘉宾堵车在半路上了，但后面节目的演员还没化好妆，李姐咱等等后面演员，把节目往后顺移一下，几分钟就行。”
李姐耸耸肩，正准备宣布中场休息，却发现因为舞台空了一段时间，台下观众纷纷失去兴趣，作鸟兽散。
观众和顾客，都永远是最容易失去耐心的人群。李姐叹口气，随即挂上职业微笑上台。
她从业多年，这点小场面还能难得住她么。
“各位先生女士请留步，我们后续还有更精彩的节目为大家献上。”李姐笑盈盈，台下观众却似乎并不太给面子，散去的步伐丝毫没有减慢。
眼看观众流失，李姐捏了把汗，眼睛一扫，发现舞台正下方站着位极漂亮的小姑娘，看样子还在认真地等着后面的节目。
有了，李姐灵机一动，绽放出亲切温暖的微笑，“在后续节目开始前，我们现在进入本次活动的互动环节。台下那位美女，恭喜您成为本次互动环节的观众嘉宾，请您上台~”
时霏还在发着呆，并没听清主持人在说什么，依稀听她好像在叫什么人上台。结果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两位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客气将她请上了舞台，上台前还贴心地帮她保管了手中的奶茶。
她很惊讶，看向身旁的主持人。难道刚刚叫的人，就是自己吗？
台下观众看了眼舞台上的时霏，清丽秀雅，也不觉放缓了离去的脚步。
李姐笑盈盈，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年轻真好啊。
“这位美女，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平时是经常来逛王府井商场吗？”
时霏点点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上台。
李姐有些尴尬，看来这个小姑娘不善言辞，不应该啊，看着外表灵灵气气的，不大像是不会讲话的类型。
李姐接着道：“没关系，不用紧张的姑娘，正值商场周年之际，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可以和我们分享的吗？对商场的感受啊、心愿啊，都可以！”
原来是随机采访啊，时霏明白过来。
她看着主持人，在想怎么才能不尴尬地快速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
“或许，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为我们即兴唱一首歌，一小段就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表达一下美好的祝福好吗？简单地清唱几句都可以，之后我们也会有精美小礼物送给您！”主持人热情洋溢，极具煽动性的激情嗓音在时霏耳边响起：
“来，我们大家，掌声鼓励一下这位美女好吗！”
台下响起掌声，甚至还有口哨声和欢呼声传出，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起来。
时霏有些无奈，此情此景多少有些进退两难。
她回身望向不远处的那架白色钢琴，洁白通透的琴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我弹首曲子罢，可以么？”
李姐眼睛亮晶晶，原来还挖到了个有才艺的，不错、不错！等会她演奏的时候，她还可以借此造势一波，把流失的观众再聚拢回来。
“当然没问题，接下来舞台交给你！”
聚光灯亮起，时霏缓缓走到钢琴旁坐下，抚到琴键的这一刻，周围嘈杂的人群都突然成为了电影默片。
聚光灯打在白色的钢琴上，晕出了一层莹莹闪闪的淡蓝，她看了看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抬眼，商场的中空设计，二三四层挤满了人看着下面的舞台，不少人纷纷拿起了手机在录像。
她叹口气，静静地，开始弹奏。
指尖飞扬，流淌出一段悦耳动听的陌生旋律，并不是多复杂的音符组合，却在弹奏者的高超技巧下被演绎得华丽绝俗。
几串音符下来让正欲炒热气氛的主持人李姐呆愣在原地。
如听仙乐耳暂明……
古人诚然无欺。
人群鸦雀无声，半点不想出声惊扰了这神仙曲子。
“
我曾经想过
一个人孤寂生活
可我遇到了你
从此打乱我的人生节奏
你像星星闪烁
点亮了我的无边寂寞
遇见你前我从未想过
一个笑容就能治愈我的周身软弱
……
”
这是那年他为她作的曲子，是她懵懂青涩的欢喜，亦是此后摆脱不了的梦魇。
“
……
你是我梦中的花
在我心里肆无忌惮生长发芽
我想守护你独一无二的纯
和我眼中你永远的洁白无瑕
……
”
***
文法大学内的一家咖啡清吧。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话筒，食指轻轻打起拍子。
乐队奏起，话筒边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漠，开口：
“
……
你是我梦中的花
你知道我是深深爱你的吗
我怕想念藏得太深太久
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到达
……
”
正对着酒吧舞台的一桌，坐着四五个文法大学法理系的男生。
“哇，熙辰这磁性的嗓音，难怪系花要倒追呢，咱这些糙汉子比不了啊比不了……”
“何止我们系的系花，其他几个系的系花都明恋他。喂，辰大帅，记得分兄弟们几个妹子啊！”
“可不是，你瞧瞧，听说了熙辰在这兼职驻唱，咖啡吧每周的这个时间都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生。”
“还不感谢我给你们占座，不然你们能同时看这么多美女吗！”
“我呸，这座是熙辰找老板给我们留的好不！”
座位上男生闹成一团。
一丝落寞却在拿着话筒的那个水晶般透明美丽的男孩身上渐渐笼罩。
“
……
我梦中的花是你
但我不赋予我禁锢你的权力
我并不在乎
只是单方面的爱你
”
***
王府井百货大楼。
忧伤动人的旋律在大厅内回响。
人群越涌越多了起来，大家纷纷探着头像台上张望。
台上弹琴的那个女孩……
真的好美。
曲子弹至高潮，时霏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得更快，一段段的华丽伴音在主旋律的背景下修饰得整首曲子气势加重，琴曲中的忧伤似排山倒海袭来。
人们不由地鼓起掌来。
台上弹琴的女孩却似听不见台下的欢呼，完全沉浸在曲调里，她的侧影似随着旋律一同在流动，美得惊心动魄。
过往的一个个梦里的或是现实的画面在她眼前掠过。
《我梦中的花》，是他为和她那年毕业晚会所作的表演曲目。那天在排练厅，他架着吉他，目光带了一丝狡黠，对着熬了几天夜写作业的她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还记得那天窗边夕阳下他侧颜高挺的鼻梁，记得他轻闭着眼颤动的睫毛，记得他富有磁性温柔的嗓音……
还有……
他毕业后临分开前他留给她的明信片，上面清隽的字迹写着：
“
致我梦中的花：
高三加油，我在北京等你。
”
***
熙辰唱着歌，目光变得愈发哀伤，声音有些嘶哑起来。
“……
在遥远的美丽的远方
开着我心仪的梦中的花
她永远自由而美好
纯净而无瑕
我心中最完美的她
……
”
一语成谶，她终不是他的花。他终是伤害了他曾经想要守护的女孩，这样的他，又如何还有继续爱她的权利……
时霏，对不起……我负了你……
希望你可以幸福……
***
聚光灯耀眼，一滴泪渐渐滑落。
那些承诺，如今堵在我心口，我要怎么忘了你，忘了曾经那么喜欢过我的你。
尾音收起，众人方还未回神。她下台，快步转到舞台背后，飞快离开商场。
转身的一刹那泪如雨下，却根本无心擦拭。
阮熙辰，究竟是什么，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是什么，让你变心了……
主持人当反应过来想要叫住那个姑娘时，已经来不及了，尴尬地半张着嘴在原地。
商场外是一个巨大的花园广场，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修长潇洒的身影，抱手斜倚着树干，看着前方低头啜泣女孩的背影，奶杏色的外套映在他眼中，淡静的神色下泛起一道道暗涌的火光。
他很少在非专业场所听到这种水平的琴音，更无法想象如此娴熟的演奏手法会出自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这不只需要长年的勤学苦练，对旋律的把握和演绎每一个音符都透着天赋，令他都有几个瞬间失神。
可那琴音中透着的浓浓悲伤，让他止不住泛着些心痛，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出来。
扶了扶额头，林宇凡不由为着这股子莫名冲动的火气嘲讽自己，本来是给朋友挑生日礼物来的，怎么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出了商场。
时霏坐在花坛旁边的石阶上，拿起手机，有些艰难地打开那个熟悉万分却很久都未曾更新的聊天界面。
还是今年1月换的头像，一个拉着大提琴小男孩的黑白照片。
她想打字，很慢很慢。
打字的速度却跟不上她删除的节奏。
……
良久，终是一言未发。她起身，往公交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