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好好跟傅迟解释一下。”
祁柏语气平淡,眼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你跟他说明白,你是如何违抗军令私自进城的,又是如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他若觉得能原谅你,”祁柏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心如死灰的林挽,“那我可以考虑减轻对你的惩罚。”
便是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便见到傅迟一脸焦急地掀了帘子进来。
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僵在了原地。
林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看向了祁柏。
“记着我说的话。”
祁柏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掀帘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相顾却无言。
林挽思及祁柏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有点尴尬,眼睛也不知该看向何处,只是觉得许久未洗的脑袋着实难受,便忍不住伸手又抓了起来。
是她错在先,违了军令,还差点食言,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解释,还让傅迟原谅她?
而这个时候,傅迟却忽然大步上前,走到她榻边蹲下,认真看了她片刻后,轻轻把她拉进了怀里。
“你吓坏我了……”
傅迟喉咙发紧,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林挽的后背,生怕碰到她伤口。
林挽愣了片刻,默默地伸手回拥他,左手勾在他肩上,轻拍着安抚,笑着说:“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她眼眶突然也有点发酸,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你贯会说好听的话哄我,”傅迟心有余悸,身子轻颤着,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似的,“我已经不敢信你了。”
“怀安哥哥……”
“阿挽,”傅迟轻声打断她,脸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收了收手,“也许现在,你没那么需要我了,可我……”
“我一直都需要你。”
傅迟闭着眼,声声重复,“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十分需要你。”
“我需要你的。”
林挽忙说,“我也一直一直都需要你。你不知道,在战场、在京都我好多次坚持不下去了,可一想到你……”
“我一想到,你还在等我呢,我就觉得,自己还能坚持的。”
嘴上这样说着,可林挽觉得自己难受得紧,不自觉偏了偏头,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了句:“不过,那个……我、我能不能先洗个头啊?”
说完,她小声补了一句:“就……真的太难受了……而且,味道应该也不太好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想着傅迟可是个极端爱干净的人,如今却还抱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在他面前,林挽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听了她说这话,傅迟一时无言,方才的情绪都在这一瞬全然破功。
“你睡着的时候给你擦过了,倒是没什么味道。”
傅迟叹了一口气,无奈松开她,“不过你既然觉得难受,我便去打水来。”
“你嫌弃我了……”
林挽嘴一撇,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傅迟哭笑不得。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嫌弃她,傅迟身子往前凑了凑,惊得林挽下意识后仰,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腰上的伤,疼得她呲牙咧嘴。
“当心些。”
傅迟忙扶她,心疼极了,“我不同你闹了,你也别有太大的动作,需要什么就同我说,不许再这样乱来了。”
林挽笑呵呵地缓着神,看傅迟一脸担心的模样,不由得敛了敛神情,轻咳了一声,“我的脸是干净的。”
说完,她小心地往前凑了凑,“亲亲我吧。”
傅迟愣了愣,随即笑了,“那你闭眼。”
林挽乖乖闭上眼。
跟着傅迟的唇就落到她脸颊上,左边一下,右边一下,额头一下,下巴一下。
最后还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一口。
林挽一本满足地笑了笑,仰头在他脸上吧嗒了一口,催促他,“快打水去,我要洗头,一刻也等不了了。”
为了给林挽洗头,傅迟找人拎了两个桶过来,兑好了水温,方才提进林挽的营帐中。
他挽着袖子,身上系了件防水的围裙,这架势,像是要亲自动手似的。
林挽吓着了,赶忙推脱,“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躺着。”
傅迟把东西都安置好,见林挽还靠坐在榻上,立刻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了下来。
林挽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乖乖躺下了,心里却觉得别扭,忍不住说了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我没那么娇气的……”
温热的水淋在她头发上,傅迟的手掌小心放在她额头上,挡着水以免溅她眼睛里,却是没有回应她说的话。
营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到舀水和倒水的声音。
水的温度刚刚好,淋在发丝和头皮上,总算是把那些污渍都冲洗掉了,一时间,林挽竟觉得心情雀跃了起来。
不过,伤口还是疼得厉害。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怕他担心。
于是看着正认真给她洗头发的傅迟,林挽忍不住偏了偏头,问了句:“你来了,金陵那边怎么办啊?”
傅迟没回答她的问题,一边用手打了草木灰轻轻给她按揉着发丝,一边反问了句:“我不来,你怎么办?”
林挽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有几分心虚。
这个小动作被傅迟看在眼里,方才还有几分绷着的下颌骨便有了几分松动。
担心过后,他心里自然也是有些生气和懊恼的。
尤其,她刚刚竟让他别那么紧张她。
想到这里,傅迟心里有几分酸涩,可这份情绪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默默地用瓢舀了热水,一遍遍地给她清洗着头发。
饶是之前擦拭过,如今再清洗几遍,水依旧呈出了浅浅的褐色。
那天她从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身上满是血迹,混着刺鼻的辣椒水味,那身衣服已经难以分辨出原来的颜色。
抢救的时候,一盆盆的血水从营帐里端出来,触目惊心。
再便是她身上的伤。
在京都里面,岑纪定是对她用过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