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楼里,冯一帆刚关上窗户坐下,就见有人一脚踢开了厢房门。
他怀里还抱着思薇,衣衫不整,见到来人后脸色变了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冯仪顺在他面前坐下,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场合而露出难堪或惧意,开口就道:“林挽她们来了。”
冯一帆暗自心惊,面上却不显,邪笑着倚靠在思薇身上,吃了她喂的葡萄,“与我何干呢?”
“冯一帆!敌人都找上门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花天酒地?”
冯仪顺恨恨地说,“你瞧瞧你这两年,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身为长子,身为兄长,难道一点责任和担当都没有了吗?”
冯一帆没说话,完全把冯仪顺当空气似的,同思薇姑娘逗着趣,仿佛冯仪顺不走,他还能当着她面上演一番春宫图。
冯仪顺恨得牙痒痒,又不好真的继续留在这里。
毕竟她还是个姑娘,在这种烟花地不宜久留。
于是冯仪顺又骂了冯一帆几句后,匆匆从后门离开了。
冯仪顺走之后,冯一帆就松开了思薇,脸上已经全然没了兴致。
他望了眼方才傅瑥跳出去的窗户,又想起冯仪顺说林挽也来了,一时思绪纷杂。
冯一帆从来都知晓,林挽是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就算冯一帆不懂他们所谓的那些大义,身为大宁的子民,辨明是非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傅瑥直接把林挽背回了他们在阳城的落脚处,他们刚进院门,后脚袁驻就把大夫请了过来。
林挽哭笑不得,看傅瑥一脸小心翼翼又焦急的模样,仿佛她得了绝症一般。
不过她现在的模样是有点吓人。
方才江归也不知是怎么了,前面兴许因认出她来,出手还有些收着,最后那一掌却是真的用到了七八分的力。
若受这一掌的人是个完全不会武功,可能当场就要倒下。
“我没什么事的。”
林挽见围着她的几个人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不禁开口:“同我打的那个人不是我们的敌人,她应当是失手了,又不是故意要伤我。”
傅瑥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正因为打伤林挽的人是江归,所以傅瑥才这样生气。
他总觉得,江归最后那一下,像是为了急于避开什么才失手的。
大夫给林挽把完脉,确认她的伤势并无大碍之后,开了几副药,傅瑥立马叫阿海去抓了。
屋里糖衣、杜阮还有袁驻在,傅瑥想了想,还是开口问林挽:“当初你从城楼上掉下来,到底伤得有多重?”
林挽被问得一愣。
似是猜到傅瑥为何会突然问,林挽笑了笑,轻松说了句:“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才关心,是不是稍微迟了一点?”
她抿了抿唇,温和道:“江归武功本也不在我之下,当初她都能在我和县主两个人手下过招,我一时分心,接不住她的招不也正常?”
“阿挽,你少骗我。”
傅瑥神色依旧不好看的很,“以你的本事,就算一时分心,也不至于完全接不住而生挨她一掌。”
林挽轻攥着手指,知晓傅瑥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右手不能发力这件事,只有少数人才知晓,就连魏昭迎,她也不曾告知。
告诉那么多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只会让更多人无端替她难过罢了,不过一只手而已,林挽不希望闹得人尽皆知。
“说起来江归这一掌,我可看出点什么来了。”
林挽故意把话题岔开,“二公子,你跟江归,你们俩有点什么吧?”
她看得清楚,当听到傅瑥的声音时,江归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当然,林挽当时也没看出太多明显的端倪来,不过是随口一诈,不成想傅瑥的神情竟然在霎时间变得十分古怪。
这就把林挽给整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问是这样问,但林挽很快就从傅瑥如今的神情中得出了答案。
傅瑥和江归……
林挽想起来傅迟先前跟她说过的话,一时有些懊恼。
她早该想到是江归。
听魏昭迎说,江归擅作主张刺杀述律倍被俘,是傅瑥把她从东阳的军营里抱回去的。
当时林挽并没有多想,后来她才反应过来。
且不说傅瑥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他一个文官,犯得着亲自去敌军大营里特地抱一个战俘么?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只能是……
想通之后,林挽再看傅瑥的神情就变得复杂而微妙起来。
“那……那当时你回来京都的时候,江归为什么不同你一起啊?”
林挽尴尬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而且她现在,怎么又突然跑来阳城了?”
“……先不说这个。”
傅瑥一时有些心虚,这样的问题本就不好回答,尤其被林挽这样当着下人们的面问出来。
林挽觉察出傅瑥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逃避,像是被人抓到了小辫子然后落荒而逃一般。
换他以前,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哪里会拒绝得这般生硬?
于是林挽也不好多问,想了想,把自己今天被跟踪的事情说给傅瑥听,末了问:“话说你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我听叔叔说你去见冯一帆了?”
傅瑥点点头,“我和冯一帆话说到一半,他妹妹就来了。”
“他妹妹?”
林挽惊了一下,“那你们有碰到吗?”
“我跳窗户走了。”
说到这里,傅瑥还有些记恨。
他从芙蓉楼那种地方跳窗户走,像极了背着家里夫人出门寻乐子被抓包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傅玉珄一生的英明岂不就毁了?
“这么说来,难道,”林挽皱着眉使劲想了想,“先前跟踪我的人是冯仪顺?而江归是在跟踪她?”
林挽顺了顺思路,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
冯仪顺跟踪她,跟丢之后,就立马去找冯一帆,而冯一帆却并不想让冯仪顺知晓他和傅瑥见面的事情。
这么看起来,冯一帆跟冯家其他人心确实不齐了,但林挽想不通的是,江归为什么会在阳城,又为什么会跟踪冯仪顺。
还有……
林挽抬眼看了下心不在焉的傅瑥,思量了一下,“所以,白荔如今在哪里?”
岑子聿安身的住处,白荔刚打扫完柴房,便听到外边有人进来。
她出去时,只见得一抹倩影直奔岑子聿的卧室,轻车熟路得很,像是常客。
白荔低头,默默地将擦了厚厚一层灰的抹布放进了木盆里清洗,但怎么也洗不干净。
冯仪顺气势汹汹地来找岑子聿,开口就是:“你当初可是说过要弄死林挽我才同意跟你合作的,现在她非但没死,还跑来阳城了!”
“来就来了,”岑子聿拿着书,声音平淡,“一个手不能再提剑了的废人而已,你慌什么?”
“她只是废了一只手而已!”
冯仪顺冷笑一声,“同我比起来,她失去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岑子聿被这女人吵得头疼,一时间书也看不下去了,便扔在一旁,不由得感叹了句:“女人争夺起男人来,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都是过去式了。”
冯仪顺咬牙,“现在,我只想让他们痛不欲生!”
“真可怕。”
岑子聿佯作打了个寒颤,顺手把冯仪顺拉过来,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坏笑,“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让我欲仙欲死,可好?”
冯仪顺听得他开着荤腥玩笑,手还特别不安分,不由得羞恼地拍了他一掌,语气娇嗔,“我还没嫁呢,就不能稍微克制一点?”
“我又不是柳下惠。”
岑子聿说着,已经起身开始动作了。
冯仪顺假意半推半就了几下,也顺从了起来,很快就哄得岑子聿服服帖帖的。
“舒服吗?”
岑子聿十分满足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冯仪顺见他高兴了,便问:“那你什么时候把林挽……啊!”
她话还没说话,岑子聿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前进攻,惊得她整个身子蜷起来,跟着又被迫承受着岑子聿毫无感情的发泄。
很快,冯仪顺就说不出话来了。
屋子里时不时传出的靡靡之音落到白荔耳朵里,格外刺耳。
但,刺耳又如何呢?
她这样身份的人于岑子聿而言,就像是一件艳俗而廉价的衣裳,穿过几次便要扔掉的。
白荔想得明白,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入了盆里浑浊的水中。
*
江归来找林挽,是当天深夜。
苏沉给林挽安置的住处很大,又没什么人,白天看这还好,入了夜,风一吹就显得寂静过头了。
江归一路通到林挽的院门前,也无暗卫出来阻挡,她刚觉得奇怪,就见林挽披了身外套坐在院中石桌前,手里拿着一盏灯。
“就猜到你会来。”
林挽大方冲江归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又指了指屋里,“坐这儿还是去里面?”
江归本想说就在外面,但一看林挽脸色似乎不大好,又见她披着外衫,想了想,还是说:“去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