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
傅迟知晓她故意逗趣，宠溺了一声。
“言归正传啊，”林挽轻咳了两声，缓了缓，“若是岑子聿计谋得逞，我被杀了，你们两个会不会生罅啊？”
这倒是傅迟和祁柏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却是让林挽一语点醒。
是会的。
若是阿挽真的死于京城中，傅迟和祁柏之间，就会出现一道难以修复的缝隙。
就和上一世一样，因阿挽的死，他们最终兵戎相向。
想到这里，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对视一眼后，气氛竟有几分微妙。
这两个都是不擅解释的人，便是被误会了，也不会给自己辩白的。
“他的手段倒是狠。”
祁柏冷笑了一声，移开了视线，落了一子后，他手搭在膝盖上，“坐山观虎斗，又从内部瓦解敌方，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他是在给别人做嫁纱。”
傅迟淡声说了句，“我们和岑纪斗得如火如荼，他在中间周旋，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第三方，实际上——”
他落下一子，轻笑，“他早已选定了阵营。”
“所以阿挽说，杨卫他们是辞扬的人也不错，毕竟他们效忠的确也是北宁的少帝，不过他们暂且听命于岑子聿罢了。”
这话说完，三个人都是一阵沉默，各有所思。
半晌后，傅迟才缓缓开口：“若卫宁军中有这样的将领，那么江宁军、宣武军甚至是镇北军，可能都会有要效忠北宁的人。”
“甚至京城里面，都可能埋了线人。”
＊
林挽伤势重得很，不养大半个月下床都困难。
加上如今京都正逢严寒，她日日躺在军帐中，百般聊赖。
傅迟几乎形影不离地伴着她。
怕她觉得无趣是一方面。
林挽右手筋脉断裂，以绿竹的医术虽能勉强重新接上，恢复之后，能正常动，却是难以像平常人那般使力。
也就是说，林挽以后极有可能无法再提起长风剑，无法再挽弓，甚至于无法骑马。
一个寻常人失了右手尚且有诸多不便，何况她是个习武之人？
可她怕傅迟担心，怕祁柏自责，日日作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虽是心中有数，却几乎从不提起此事。
傅迟也不去提，却是暗地里想着法子打听是否有可根治的方子。
绿竹摇了摇头，说几乎不可能。
“便是玄佐先生回来了，”傅迟始终抱着希望，“也没法子吗？”
玄佐喜自由，几乎常年在外游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又不知往何处去了。
“师父精药理，门下弟子也多精于药毒之术，可阿挽的手如今，”绿竹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至少我与其他同门所翻阅过的医书中，没有找到能治疗的法子。”
傅迟难掩失落之色，心里却是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天下这么大，总是能找到法子的。
可他却没说出来。
绿竹和医馆里的其他人为着阿挽的右手没少费心思，他若是再当着绿竹说这话，便是在强人所难了。
于是他向绿竹道了谢，又说：“这事阿挽若问起，还请竹姑娘能隐瞒一二。”
“放心。”
绿竹回了一礼，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迟疑开口：“阿挽如今的身子……”
她看了下四周围，确认无人后，方才压低了声音，“这些年她伤了根基，几乎未曾好好调养过，她如今的身子骨……怕是日后都难以有孩子了。”
傅迟听了这话后，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半会儿都寻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些年……
傅迟细细回想了阿挽的这些年，发现几乎每一年，她都会伤一次。
便是铁打铜铸的身子骨，像她这般伤，也是会落下病根子的，可他竟疏忽至此。
想到这里，傅迟一阵自责懊恼，恨不能将自己凌迟了一般。
绿竹以为他是在意不能有孩子的事情，刚要说什么，便听傅迟问了句：“除了不能有孩子，对她的身子可还有别的影响？能调养好吗？”
绿竹微微一愣。
“她才二十岁，”绿竹声音温和，“自然是好调养的。”
“那她可还会有别的病痛？”
绿竹思索了一下，道：“她可能会比之前更加畏寒怕冷，还有每月葵水的时候会肚子疼，平日里一定要让她注意保暖，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硬来。”
“之后她需要服用药方子我已经写好，等她伤养好后，便可开始调理了。”
绿竹见傅迟情绪仍旧不佳，想着他那么内敛的一个人，面上露三分，心中铁定更是不好受了。
可这种情况到底牵扯了人家的私事，绿竹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些细节叮嘱了。
傅迟安静听完，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却是又拜托绿竹道：“此事也莫让她知晓。”
绿竹点点头，没有多问。
如今京都在卫宁军的控制之下，原来祁家的人现下也进了军营。
时隔这么久，苍术见着祁柏没什么反应，见到林挽，却是差点跪着叫祖宗了。
林挽一脸莫名其妙，跟着就听苍术欲哭无泪地说了句：“阿挽姑娘，您托我照顾的狗……”
原先有一年傅迟给她送了七只狗，她离开京都的时候都托给苍术他们了。
听了这话，林挽反应过来，激动地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忍着疼问：“林家七犬怎么了？”
“它、它们……”
苍术看了阿丘一眼，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林挽想起祁家被通缉的那一年，苍术他们应该也不太好过，再便是如今战乱频繁，连人在这时候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狗呢？
所以，她猜到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沉默片刻后她问：“还剩几只？”
虽是狗，可到底都是鲜活的生命，还是傅迟送给她的，一时林挽也有些难受心疼。
结果苍术伏地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剩……十七只。”
“……多少？”
“十、十七……”
林挽惊得一抽抽，又扯了下，吓得苍术赶紧说：“我的姑奶奶啊，您可得悠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