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抻着了……”
林挽缓了半天,方才觉得好过一点,这才问苍术到底怎么回事。
苍术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七只狗混在一起养,到了春天,可不就会发生一些难以言喻的事情么?”
林挽一脸懵,伸出手指来算了半天,不可思议道:“总共三只母狗,难道它们各生了三个?”
“还不止呢。”
苍术越说越小声,“有的生下来就夭了,有的自己跑没了,若真要算起来……两三年的时间里,它们都能五世同堂了。”
林挽无语扶额。
于是傅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挽一脸郁闷地坐在榻上,左手扯着缠在右手上的绷带玩,像是在跟谁斗气一样。
傅迟愣了愣,净了手在她旁边坐下,笑问:“谁招你了?”
“你在这,谁还敢来招我啊?”
林挽叹了一口气,松开绷带,左手撑着下巴,“是咱们养的狗,如今都有曾孙了呢。”
傅迟指尖一滞,不着痕迹地掩了心绪,笑着把林挽拉进怀里,“咱们不急。”
林挽脸微微一红,但随即又觉得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再害羞显得有些矫情。
“自然是不急的。”
林挽从傅迟怀里仰起头,小声说了句:“我还没和你呆够呢,还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说完这话,她内心还有几分忐忑。
傅迟已年近三十,膝下却无一儿半女,这事放在京都哪家公子身上,都是会被笑话的。
见傅迟不说话,她赶紧补了句:“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傅迟轻笑着回应,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打消她心中忧虑。
“我总觉得这些年,我们总是在为着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奔波或分开,似乎鲜少正儿八经过过我们两个人自己的生活。”
“其实我最想念的,”傅迟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低笑,“还是在鄂州,在竹隐堂的时候。”
“虽然那时候我们还很拘礼,可对你我来说,却是真正最自在的时候。”
林挽想到了那个时候的二人生活,不由得也开始怀念。
那时没有战乱,傅迟远离朝堂,没有尘世的喧嚣,也没有政事上的尔虞我诈。
他潜心做他的学问,她日日追她的兔子,欢快自在。
他们会一起简单地吃顿家常便饭,然后牵手走到田埂上,一起看夕阳西下。
会在夜里秉烛夜游,一起听蝉鸣。
会在月色下,像这世间最寻常普通的恋人一般拥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那一颗干净而纯粹的心交给对方。
那时,他们心里全然只有彼此。
可知道如今他们才意识到,那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终究是太过奢侈了。
“我可是很容易满足的。”
林挽在他怀里笑,“便是如今,我们能在百忙之中说说话,我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再说了,一辈子有那么长呢,”她认真地算了算,“若是年年月月都那样过,你定会厌弃的。”
“是你会厌弃我吧?”
傅迟半开玩笑地说了句,语气酸溜溜的,“早些年倒没看出来,原来我们阿挽是匹小野马,喜欢看这天大地大,不是轻易便能拴住的。”
听了这话,林挽不满嘟囔了一声,“你这说得我多没良心啊?”
说着说着,林挽忽然想起来她最近一直在养伤,也没听到别的什么动静,就问傅迟:“祁少爷如今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是想比谁更能沉得住气吗?”
傅迟解了外衣上塌,扶着林挽慢慢躺下后,给她拉了拉被子,手撑着头侧卧看她,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她一缕发。
“他不是想比谁更沉得住气。”
傅迟轻声解释,“只是不管是姜丰年还是其他的谁,他们不是同岑纪一样的十恶不赦之人。再便是耶律奇在金陵战死了,咱们如今和东阳的梁子也算是结大了,如今消息尚未传到东阳,一旦传入,那么两国交战不可避免,他不想耗费太多的精力在内战上。”
“岑纪这老狐狸,”林挽想起今日的局势因何而起,咬得牙痒痒,“当真是人没了也不让我们好过。”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
傅迟说,“后来他做的一切,端是报复性地让我们也讨不到便宜而已。”
岑纪早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当东阳的耶律尚出尔反尔拒绝出兵驰援的时候,岑纪就知晓自己已是一败涂地。
他一生追求权力,只信权力,最后也输给了权力。
“幸好我争气。”
林挽想到那天岑纪临死前也要把她拖下去的情形都觉得后怕,便往傅迟怀里钻了钻,听着他的心跳声,“也幸好你来了。”
“那天你在城楼上那一跳,我还以为……还以为我们都要给岑纪陪葬了呢。”
“我怎么会让他得逞?”
傅迟轻笑着回抱她,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在他怀里,林挽一贯睡得安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傅迟却是难以入眠,一闭上眼,脑中想的全是白日里绿竹说的话。
当绿竹说阿挽因身体损伤,日后可能难以受孕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为了阿挽,他可以不那么快要孩子,甚至是这一辈子都不要孩子。
他要与这姑娘共结连理,是因为感情已是水到渠成,是因着真的想要同心爱的人厮守一辈子。
能有几个孩子,于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
若是没有,在他看来,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今晚他们突然第一次谈论起孩子的事情,傅迟不得不承认——
其实在他心里,对于孩子,对于他和阿挽的孩子,他是有过隐隐的期待的。
若是真的以后都不能有,他大约是会觉得遗憾的吧。
傅迟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儿,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些。
怀里的人也钻了钻,在他胸口蹭了两下,没睁眼,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个时候傅迟就觉得,以后能不能有孩子,真的不重要了。
只要她在,只要她好好的,就这样过一辈子,便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