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曾说,人心都会有恶,权力会将人心最丑恶的一面无限放大,直至将整颗心都吞噬掉。
岑纪已然如此。
“说到情义,我倒差点忘了。”
岑纪见林挽不再说话,自觉无趣,便起了身,突然说了句:“傅怀安,他回来了。”
闻言,林挽猛地睁眼!
“他一个人回来的,如今就在你们卫宁军营中。”
“岑承谋!”
提到傅迟,林挽才终于不淡定,咬牙切齿,“你想利用我,要挟他?”
岑纪冷哼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声说:“我为什么现在不杀你,你明白了?”
“林挽,你可真是太重要了,作为林家的老伙伴,我舍不得那么早杀你。”
“明日,”岑纪轻吐了一口白气,扫了林挽一眼,转身拂袖而去,“做个了断吧。”
*
卫宁军营中,厚重的云层拢在营帐上方。
不知是不是因为傅迟的到来,气氛格外压抑。
林挽自入城以来,都能通过安插在京都中的探子和外面的祁柏取得联络,里应外合,相互配合着等待最佳的攻城时机。
然而,三天前,联络断了,林挽与卫宁军失去了联络,如今生死未卜。
“半月前,林将军曾让我们前去城门接应,准备攻城,但最终失败。”
说话的是姜丰年,他语气十分沉重,“林将军没有出来,我们也因此损失了几员大将。”
宣武军三大将领之一的杨卫,便是在去接应的路上被岑纪给伏杀了。
“之后城里便传来了消息,说太后……薨了。”
听得这话,傅迟眉心拧紧,一言不发。
北宁的太后,便是指岑盈盈了。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薨了?
祁柏不着痕迹地看了傅迟一眼,语气平淡,“她与阿挽一起。那天混战,她被误杀了。”
“那……阿挽……”
“她被抓回去了。”
祁柏说,眉梢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他藏起来,“那之后我们再同她取得联络便变得困难了,直到三天前,算是彻底失联。”
傅迟心口一窒,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正中心脏般。
“其他人呢?”
傅迟强压着心痛,艰难出声,“其他人,也联络不上?”
两军交战,少不了在对方的势力范围中安插探子和间谍。
林挽是战俘,向外传递消息太过困难,可,不是还有其他内应呢?
祁柏却不说话。
姜丰年便解释:“半月前林将军出逃败露后,我们在城里的内应都和我们断了联络。”
“如今城中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想来应当是岑纪老贼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姜丰年不由得补充了一句:“林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傅迟猛地一颤!
听了这话,祁柏一记眼刀丢过去,姜丰年赶紧闭了嘴,做了个拍自己嘴巴的假动作,不敢出声。
“你们先出去。”
祁柏沉声道,“这么空耗着也不行。你们去把各自的兵点一下,听我号令,准备攻城。”
其余人出去后,韩忌还在帐中停留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韩将军,有话直说。”
韩忌犹豫了一会儿,对祁柏说:“先前岑纪假降,我们顾及百姓而放弃攻城。如今再度进攻,对京都里面的百姓而言,主动发起战争的不还是我们吗?”
“依韩将军的意思,如今可有更好的办法?”
祁柏淡淡反问,一下就把韩忌噎住了。
尴尬了片刻后,韩忌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明明结果都一样,但却莫名损失了几员大将,心中难平罢了。”
说完,他向祁柏行礼,“万望将军勿怪。”
等到韩忌走出去了,营帐中没有别人了,祁柏才开口,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结果不一样的。”
“长卿,”见帐中没有外人了,傅迟再也忍不住,立即开口问询:“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京都中有我们的内应,”祁柏看了眼帐外,压低了声音,“你以为军营中就没有他们的探子了?”
“你今日到这里,岑纪必定已经得了消息,还有,”祁柏神情有些凝重,“你收到的那封战报,并不是我传达出去的。”
傅迟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什么。
“岑纪的目标是我。”
傅迟冷静分析,“他假借名义传战报,是想诱我过来。”
“那他可真敢赌。”
祁柏冷笑了一声,“连我都没想到,为了阿挽,你居然敢弃大局于不顾。”
金陵城战火尚未平息,傅迟虽是安排好了每一步,但也确实未真正负责任地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便先行离开。
只是因为阿挽。
这一点,傅迟没什么可解释的,家与国孰轻孰重,世人都掂得轻。
可因为她是阿挽,所以他必须这么选。
见傅迟没有多做解释,祁柏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傅迟的这个决定出乎意料,可事实上无论他如何选择,都是在情理之中。
再便是,傅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如今敢离开金陵,想来也是做好了安排,有了一定的把握,他才敢脱手。
于是祁柏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京都。
“既然岑纪的目标是你,你来了,他也当有动作了。”
祁柏沉思了片刻,还是面对傅迟,略微别扭地安慰了一句:“你放心,京都里面,我们有安骋和安如玉。”
“哦,差点忘了,”祁柏忽的又想起一人,“虽然岑子聿这个人摇摆不定,但如今这个情况,说不定还能有点指望。”
傍晚时,岑子聿果然来了,以来使的身份,来同祁柏谈条件。
祁柏并不意外来的会是他。
岑子聿和岑纪心不齐,这在京都早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何况岑子聿在六年前就已经过继到了刘家名下,名义上,也该是刘家人。
岑纪让岑子聿来,只要他能把意思传达给祁柏就行,反正他不知晓什么机密,就算真的被祁柏俘了或杀了,于岑纪而言,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所以,岑子聿名义上是来使,实际却是一颗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