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杖受完,她便可以彻底同傅家断了关联,真正地去做她自己。
她受了十六杖,倒下了。
那棍子打在人身上的感觉,傅迟和傅瑥都知道,对一个姑娘来说,已经极大地突破极限了……
“她的伤……绿竹姑娘说伤了元气,外伤好养,内伤难调,得静养。”
傅瑥听了,只觉得眼眶发酸。
阿挽那日离开后,拂璧折回来跟杨启臻承诺,以后京都绝对不会再有傅挽。
若她想平息流言,便对外称傅挽嫁人了、病死了,如何都行。
只要能挡住世人对傅家的诋毁,她受的伤就不是没有意义。
她只有十五岁。
上一世她死的那一年,也只有十五岁。
那时傅迟才意识到,阿挽在十五岁以前,从来没有一天,是为她自己而活的。
*
年后复朝,不出傅迟所料,岑子聿被章允提携。
一上来,便对新法表示全力支持。
岑子聿的嘴上功夫比傅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在朝政上,他比傅瑥更圆滑,更知道如何打动圣心。
而且这人承了他父亲岑纪的弄权之术,心思不定,对傅迟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和威胁。
复朝没几天,新法里的兵马政和新禾贷款就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去了。
新禾贷款由宋衡牵头,户部配合,下派银款至各个试点州府。
户部尚书王琦本就反对新法,对此事极为不满,干脆辞官了,尚书一职经章允安排,由宋衡的内弟李敏接任。
除王琦外,还有其他保守派的官员选择辞官,替上去的人不是中立就是支持章允的。
章允便成了第二个岑纪,在朝中拉帮结派,阻碍圣听。
好在在傅迟等人的竭力争取之下,兵马政由祁家来牵头。
祁柏尚且年轻,汤尧担心他不够沉稳老道,便破例诰封祁枫为景凤上将军,命她二月初前往西南各州府试行兵马政。
因新政一事,宋楚和宋衡也闹得十分不愉快,三天两头便要大吵。
宋楚一气之下在外头租了个小屋子,搬出去了,就连年三十也没在宋家。
就在章允一派形势大好的时候,宋楚和傅家两个下朝后便去到宋楚的小屋子里发牢骚,多是傅瑥一通抱怨,宋楚喝着闷酒,傅迟一言不发。
酒都是拂璧年前送过来的。
年后,桃花庄也没开了。
拂璧辞退了所有工人,在年前打烊前把剩余的酒分别送往了平王府、傅家、宋楚家和祁家,以及一些处得不错的客人,便关门大吉了。
傅迟知道,是阿挽准备要离开京都了,心里一疼,破天荒地和宋楚喝起了酒。
年前谣言四起,他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后,本也打算年后辞官离京。
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因着那所谓的责任和可笑的使命感,他留给自己、留给阿挽的都太少了。
他明白的。
在京都,她做不回她自己,于是纵然他们两情相悦,却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于是他做了打算。
作为傅家子,他这一举动定会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傅家的祖祖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