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叛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浑身带刺，便是傅询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于是他十二岁那一年，傅询忽然领了一个五岁的女童回家，同他和傅迟说：她叫傅挽。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妹妹了。
傅瑥便在一旁嘲讽了句：妹妹？又是从哪个山沟子里捡回来的野种？
那时的林挽躲在傅询身后，双眼通红，小手死死攥着傅询的衣角，浑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
傅迟听了，便骂了他一句，而后走到林挽面前，笑着蹲下来，张开双臂，温柔地让那个孩子放下她心中的戒备和恐惧。
后来傅瑥再想起初见阿挽的那一日，才知晓，原来在一段感情的较量中，从一开始他就输给了傅迟。
那一句话对年幼的阿挽所造成的伤害，是此后多年的温暖都无法去填平的。
以至于上一世他从祁柏口中得知了阿挽的身世之后，年少时的喜欢和多年的思念在那一刻被无尽的自责与愧疚吞噬。
而这一切，却全都是林挽不曾知晓，也不能知晓的。
见傅瑥不做声，林挽便轻声道：“其实我的母亲，也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那是傅瑥第一次听林挽谈起她父母的事情。
“是孟老先生告诉我的。他说啊，我母亲简直是把天下女子的所有优点都集中到一起的一个人，温柔、贤淑、知事、还有才华。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善良，善良到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
“你一定觉得，这样的女人会很软弱吧？”
林挽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傅瑥。
傅瑥像是心事被看穿了似的，尴尬地别过视线，“倒也不是……”
他总觉得温柔便是软弱，总觉得这样的人不长命，就像他母亲那样。
但林挽知晓，他骨子里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而且细心的人。
否则，在傅询故去的那几年，在傅迟不知晓的那几年，她是如何在杨启臻的打压和折磨下平安长大的？
于是林挽跟他说起自己五岁那一年，北境大雪，天寒地冻的时刻，陆雅是如何护着她南下逃难，如何将她交付在祁桓和祁枫手中的。
而后，她才继续柔声道：“其实温柔不是软弱啊，像我娘那么温柔的人，不也能在难民堆里活下来，护着我一路南下么？”
傅瑥盯着林挽看了半晌，没说话，也让人觉不出他的情绪来。
片刻后，他凑近了些，突然眯着眼笑了笑，然后赏了她一记大脑崩。
加重了手劲的，林挽一下就懵了，随即捂着额头哇哇大喊，立马爬得老远。
“不是说我温柔么？”
傅瑥还保持着敲脑崩的姿势，一脸无害地看着林挽。
林挽捂着额头，噙着泪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瑥。
末了，干脆起了身，跺了两下脚，扔下一句：“睡觉去了！”
林挽回房后许久，傅瑥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看着林挽房里的灯熄灭了，一切都归于黑暗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