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南宁的朝廷陆续北迁,而傅迟也开始利用自己原先在京都搭起来的情报网,着手清理岑纪和岑子聿留下的一些残存势力。
明面上站出来支持他们的人好清理,难的是那些装成百姓隐在暗处的死士和江湖人。
傅迟从容烨那里审出来了一份名单,便立刻交与驻守在京都里面的禁军去清理了。
林挽听了,只觉得惊奇,便问道:“容烨居然会把人供出来?”
饶是容烨并非死士,可作为岑纪手下最得力的亲信,他的忠诚度和口风的紧实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祁柏软硬兼施,也没从他口中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结果,他竟交了一份名单给傅迟,于是林挽不得不好奇,傅迟到底是用了什么神奇的法子。
傅迟笑了笑,将那名单拿出来放在案上,正对着林挽和祁枫,“容烨听命于岑纪,他供出来的这些人,是岑子聿买走的人。”
林挽看着那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吞了吞口水,“让岑子聿买走的都有这么多,那岑纪究竟培植了多大势力啊?”
“而且,养这些人应当要花不少钱吧?这般容易就被买走了,那养他们的意义在哪里啊?”
傅迟就解释,“以前岑纪和岑子聿生母刘氏还没闹掰的时候,有一批线人本就是以刘家的名义养着的。岑子聿过继之后,自然是先将这一批人给收回了。”
“而岑纪没了刘氏,后来在朝堂上又被何氏打压,手头上不像前几年那般宽裕,岑子聿便又趁机买走了一批人。”
“这么大的事儿,连属下都知晓了,”林挽狐疑,“岑纪会不知道?”
“他自然知道。”
傅迟说,“所以他对岑子聿一直有所提防,但他没有想过,岑子聿的摇钱树不仅有刘家。”
他顿了一下,“还有冯家。”
“说起冯家,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祁枫接过话茬,“还是在金陵的时候,苏沉告诉我的。”
“什么?”
“他说冯家的基业本身并不在岭南,那里只是个幌子,”祁枫抿了抿唇,“冯家真正的家底,还是在北方黄河线这一带。”
“他们原先应当是在京都或是京都附近做生意的,只不过约莫十多年前突然犯了什么事儿,被赶了出去,这才跑到了韶州。”
傅迟点点头,“以前冯家是何氏的摇钱树,但何氏不敢明面上和民间的商户扯上关系,就让岑子聿做了中间人,把利益捆绑在一起。”
听到这里,祁枫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你们说,冯家被赶出京城,会不会跟何氏有什么关联?”
“何以见得?”
“我虽记不太清具体时间,可算了算,冯家被赶出京都恰巧差不多是祐平年末祈元年初。”
祁枫顿了顿,敛了下眸子,“康家、张家还有其他参与了祐平夺嫡帮成王登位的人,差不多也是那几年被赶出京城的。”
听了这话,傅迟下意识地看了林挽一眼,沉默了片刻后他说:“这事年代有些久远,打听起来恐需些时日,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时隔一个多月,林挽的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能正常下床走动。
只不过傅迟慎之又慎,还是让人拿了轮椅过来。
人多的时候他便推着她,人少的时候他就抱着她,尽可能地不让她耗费不必要的体力。
林挽哭笑不得。
晚间她洗漱好,傅迟把她抱放在榻上,然后自个儿便去洗漱了。
林挽听得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纠结了半天后,还是说:“不如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吧?”
清理暗线这种事虽是禁军在做,但作为牵头人,林挽还是担心傅迟会遇到危险。
如今敌在暗,他在明,连敌人的路子都没能完全摸清,林挽总觉得这般大动干戈冒险得很,生怕对方被逼急了会对傅迟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好啊。”
傅迟轻笑着应道,换好了干净衣服来到榻边坐着。
林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你明着带几个军营里的人,暗地里我再让人跟着你。”
说完,林挽试探性问:“这样可以吗?”
“如此安排甚好,”傅迟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伸手把从绿竹那取过来的护腰给她戴上,宠溺道:“真是为夫的贤内助。”
林挽感觉他的手掌在自己腰间有意无意地拂过,一股熟悉的燥热感便腾了起来。
她脸颊微微发热。
傅迟给她把腰封系好后,手掌覆在她小腹上。
“这是什么呀?”
林挽被他这样抱着,声音都软糯了几分。
“你体质阴寒,这是竹姑娘特地给你调的药草。”
傅迟轻声解释,“她说调理一段时日,葵水来时就不会那么疼了。”
林挽脸一红,“哦”了一句,默默地不说话了。
早几年她来葵水时没多大感觉,可近段时日的几次非但不准时,还疼得要命。
上月月末,她就疼得腰都直不起来,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喝了好多药才能些微缓解。
她疼得厉害的时候,傅迟就会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掌心温暖她冰凉的小腹,来减轻她的痛苦。
“睡觉时也要戴着吗?”
她问,干咳了两声,“其实有点勒,还有点热。”
那药神奇得很,贴在身上会发热,刚开始时舒服,可时间长了便有些难受。
“睡前一炷香的时间就行。”
傅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她拆了下来,小心放到一边,“可以了。”
林挽点点头,然后默默地往榻里边挪了挪,等傅迟上来。
没一会儿傅迟便过来了,拿了两瓶药膏,边打开边自然说了句:“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林挽“哦”了一声,照做。
瞧着傅迟认真地在给她上药,林挽心跳极快,一时不知看哪里,装作漫不经心问了句:“应当不会留疤吧?”
傅迟笑着,“不会,恢复得很好。”
他指腹摩挲着微凉的药膏在她肩上、背上以及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处,那种微妙的触感让林挽浑身都僵住了。
细数一下,从出征到如今,他们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未曾同过房了。
便是同榻而眠,傅迟也挂念着林挽的伤势,就连亲亲抱抱也格外小心,根本不可能再做别的事情。
可两个人夜夜盖在一个被窝里抱着入睡,总是会有些想法的,哪怕精神上撑着,身体却也止不住地有几分躁动和渴望。
“好了。”
傅迟给林挽上完药,给她拉上衣服,神色始终如一。
这让林挽不免有几分尴尬。
都这般触碰了,这人怎么还跟僧人入定一般冷静从容?难道半年不见,这人清心寡欲的程度又提升了?
她胡思乱想着,因而没有注意傅迟把药放回去的时候,僵了好久,深吸了好些口气才回到她身边。
“那……熄灯睡觉吧?”
林挽看傅迟坐在榻边不动,试探问道,“还是,你想再看会儿书?”
“不看书了。”
傅迟开口,沙哑的声音吓了林挽一跳,刚从榻上坐起来,便见他已经回过头,轻柔而又克制地吻上了她的唇。
林挽脑子里一炸,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立刻被唤醒了一般,她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于是她和他滚到榻上,喘息着相拥在一起,染了欲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深望着对方。
傅迟还是有顾忌的。
虽说她外伤已好,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怕自己伤到她。
然而情到深处,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克制得了的。
“挽挽……”
傅迟在林挽头顶低喃,声音有些颤。
片刻后,他还是低下了头,深深地吻上了女孩儿的唇,温柔而又小心地解开了姑娘的衣裳。
榻边的烛光摇曳了几下,灭了。
黑暗中,只余了一室旖旎。
*
第一批从金陵动身的臣民二月底就到京都了,除了苏沉以外,几乎都是文官。
祁桓和魏胤以及多数武将还在金陵,护驾汤宥和越吟。
杨启臻也回来了。
起先林挽听说她来了,本还有几分担心,然而看到她平安无事之后,杨启臻热泪盈眶,握着她的手不停重复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林挽这才放心下来。
京都皇城被炸了之后,重建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已经竣工。
相州那边传来战报,称两军夹击,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京都已无后患之忧。
于是二月底,汤宥在两位大将的护佑下,起驾回京了。
如今局势相对平稳,众人又相继回京,于是傅迟在安排着京都朝廷一应事宜的时候,也开始着手筹备同林挽的婚礼。
眼下正是最合适的时刻,若是在错过,又不知晓要拖上多久,于是他在同林挽商量之后,决定趁早把这事给办了。
苏沉和孟其修知道之后,帮忙的同时,还不免趁机讹了傅迟一笔。
苏沉理直气壮,“咱怎么说也是阿挽的娘家人,她爹娘不在,我这个当姑父的自然是要严格把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