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
“还在二公子那。”
林挽沉默片刻,“我知道了,你让人把白荔和冯仪顺都看好。冯仪顺怀着孩子,你找个有经验的婆子帮忙照看一下。”
杜阮愣了愣,应道:“是。”
安排完这些,林挽心烦意乱,犹豫了半晌之后,她还是让人传了信,去了傅瑥那里。
江归刚醒没多久,倒是没有大碍,林挽去的时候,糖衣正在给江归端粥,而傅瑥坐在门口,见林挽来了便起身。
两人一阵沉默之后,傅瑥率先开口道:“冯一帆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我……”
“先不说这个。”
林挽打断他,扯了抹笑,“明天再说这些,我先去看看江归。”
“阿挽……”
傅瑥一时难言,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珄哥哥,家人之间,无须多言,”林挽笑起来,“我想说什么,你应该也能明白的吧?”
见傅瑥依旧一脸凝重,林挽叹了一口气,轻笑两声,“那也等我去看完江归,再来同你说一声‘对不起’吧。”
“阿挽!”
傅瑥急急出声,“怎么能是‘对不起’呢?”
林挽没说话,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进到屋子里去了。
江归刚吃完粥,还不太方便下床走动,林挽进去后,直接将糖衣打发出去,自己坐在榻下,望着江归,一阵无言。
“其实我觉得,若我非要说点什么话,我又觉得挺矫情,但是江归,”林挽抿了抿唇,“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听了这话,江归笑出声来,声音平淡,“没什么好抱歉的,本也是我欠傅瑥的。我还他的情,与你无关。”
林挽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像江归说的,傅瑥替林挽挡了那药粉之后,这事就成了江归和傅瑥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林挽说再多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奇怪,她自己心里也别扭。
思来想去之后,林挽还是决定绕开这个话题,跟江归说了她把冯家夫妻两个抽了一顿,又把冯仪顺给绑过来的事。
这不太像是林挽能做出来的事,又确实像是情理之中。
“你那天跟我说了一番大道理,我还以为,”江归似笑非笑,“你真的要做个圣人。”
林挽咳了一声,“我就是这么言行不一的人,场面话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我倒是觉得,你睚眦必报的时候更得人喜欢。”
江归说完这话,两个人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林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其实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性子,但以前我怕怀安哥哥不喜太计较的女子。”
“那现在呢?”
“现在……”
林挽抿唇浅笑,眼神也温柔了几分,“现在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爱她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是爱她活成她本来的样子。”
江归愣了愣,低声喃喃了句:“那就是爱么?”
林挽在江归屋里没停太久,便出去了,留江归一个人沉思了许久。
而后傅瑥进来了,两个人相视片刻,同时低下头去,无言相对。
半晌后,江归镇定地掀开被子,“我该回去了。”
然而她刚要起身,身体的不适却让她双腿一软,踉跄了一下,跟着就被人扶进了怀里。
江归浑身僵住,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傅瑥。
“你……”
傅瑥张了张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回去了没人照顾,不然还是……留下来吧?”
他说完这话,就扶江归坐下了,小心翼翼的。
江归有些茫然地看着这般细致入微的傅瑥,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便说:“我都说了是还先前欠你的,你又有什么好内疚的呢?”
傅瑥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说:“我说的留下来,不只是今天留下来的意思。”
江归一怔,跟着她就听傅瑥道:“是以后都留在我身边的意思。”
“傅瑥……”
“江归,我以前好像同你说过,你也是值得被珍惜和疼爱的姑娘。”
傅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面向江归,扯出一抹笑,“我想试着去做那个,珍惜和疼爱你的人。”
江归瞪大了眼睛。
片刻后,她抬手摸了摸傅瑥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问题啊?”
傅瑥嘴角抽搐。
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够真诚吗?
于是傅瑥一把将江归的手抓住,认真说了句:“我是说真的。反正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珍惜和照顾,那……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理直气壮起来,耳朵又有些红,“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比我更够格了吧?”
江归听他说完,不禁有几分好笑地问了句:“你打算怎么珍惜和照顾我?”
“傅瑥,你心里可还藏着人呢。”
傅瑥神情微微一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江归见得他这个反应,心里又有些酸涩和委屈。
可是一想,本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委屈什么呢?
林挽从江归那里出来之后,心绪纷杂,情绪说不上来地低落。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一弯残月,轻吐出一口气,突然非常非常想念傅迟。
她希望他在身边。
这样,她就不会这么茫然无措了。
林挽这样想着,脚步便开始加快,想要连夜给傅迟写一封信,向他诉诉苦。
然而她走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便见到院中一个白衣青年负手而立于月色下,朦胧的月光衬得青年的身影如梦似幻,仿若天仙降临一般不真实。
而当那青年回过头来望她的时候,眼底温柔浮现,林挽又觉得,这个人就那么真切地在她面前。
一时间,胸腔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无助就在那一刻爆发出来,林挽提起衣摆,小跑着奔向青年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想我了吗?”
傅迟接过她,轻笑着在她耳边低问,“我可是想你想到夜不能寐。”
“你是月宫中的仙子吗?”
林挽伏在他肩上,软糯嘀咕道:“我刚望着月亮想你,想着回来就给你写信,你就出现了。”
“是啊,”傅迟低笑,“听闻我家的兔子想我了,就特地来了。”
林挽被他逗笑,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抱着他不停道:“你来了,我好高兴啊。”
傅迟的出现,像是一颗速效定心丸,瞬间就让林挽的心安定下来。
她立马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给傅迟说了,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但如今已是深夜,傅迟舟车劳顿,疲惫未消,林挽说完这些就觉得后悔,懊恼道:“我不应当这么着急跟你说的,这样你都没时间休息了。”
“不碍事。”
傅迟拉她进怀,用手指梳着她的发,轻声说:“我来了,你别怕,别担心。”
林挽本来还觉有些不真实,一听得他的心跳,才确信这个人确确实实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跟前了。
她便说:“我本来还有些怕的,但你一来,我便觉得自个儿好像又变得刀枪不入了。”
傅迟笑起来,低头吻了吻她眉心,又吻了她鼻尖,最后吻在她唇上。
他想她想得紧。
林挽本还想问京都的事情,但被这么一吻,诸多的事情便全部抛在脑后了。
她仰着头,闭眼承受着这个饱含思念的亲吻,眼角一润。
“京都那边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傅迟松开她,额头相触,“等阳城这边处理完,陛下就会御驾亲征,去打洛阳。”
“这么快吗?”
林挽着实有些惊讶,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京都那么多事情,竟然都处理完了。
“那东阳那边,也处理完了?”
“自然。”
傅迟抬手摸摸她的脸,“你要相信为夫的实力。”
林挽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却又没问。
傅迟看出来,便笑,“想知道吗?”
林挽点点头,“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说,所以就不问了。”
“真是聪明的姑娘。”
傅迟说着,就抱她来了榻上,却是什么都没做,只亲了亲她,就说:“睡吧。”
林挽愣了愣,“不做别的了?”
“你想做?”
林挽尴尬了一下,轻咳道:“倒也不是……”
“你今天四处奔波,累着了,我怕你辛苦。”
傅迟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明日吧。”
林挽:“……哦。”
*
京都那边,汤宥已经尝试在大臣们的辅佐下开始亲政了。
于是,当傅迟一折子递上去之后,他立马在宗正寺、御史台以及祁柏等人帮助下捕获了废帝汤尧,并将有辱皇家颜面的戏本全部销毁掉。
而曼音阁里相关的人,全部都处理了,看过戏本内容的人,也都封口。
“所以那戏本子跟废帝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挽支着下巴问傅迟,“废帝跟岑子聿又有什么关系?”
“戏本是岑子聿交给废帝的,而后废帝送到了曼音阁,逼桂班主唱。”
傅迟一边择着香料,一边笑着解释,“其实除了曼音阁,还有几个戏班子也收到了这个本子,但这些戏班子不像曼音阁那般有后台,怕惹事,一早便收拾东西跑了。”
林挽就叹了一口气,“高位争权,苦的总是这些底层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