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
池镜秋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右膝钻心的疼痛,伸手摸索着去解系在脑后的发带。
池镜舟按住她的手:“阿姐,你不怕了吗?”
池镜秋抽泣着甩开他的手,正要继续去解,指间却一片黏腻。
她顿时僵住了,半晌,颤声道:“阿舟,你的手怎么了。”
“唔。”池镜舟轻笑道:“出了些汗,不妨事。”又道:“就快到了,我们继续走吧?”
池镜秋却颤着手去解蒙在眼上的发带,只是她越急越乱,怎么也不能解开,又记着这发带是阿音母亲遗物,生怕扯坏了去,一时气急交加,竟只能从嗓子中发出几声悲鸣。
“你还在哄我。”她低泣道。
池镜舟看着她,良久,轻叹一口气,温声道:“我来。”
他轻柔地把那发带解开。
池镜秋睁开通红的一双泪眼,急急地看过去,果不其然窥见他血肉模糊的手背。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池镜秋泪眼凄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
“阿姐,莫哭了。”池镜舟下意识伸出手想给她擦泪,瞧见手上的血污,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只是看着严重了些,其实没有多疼。”
池镜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不顾池镜舟的阻拦,从袖中掏出乾坤袋,取了伤药和干净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的手。
池镜舟垂着眼看她为自己包扎,无奈地叹了口气。
池镜秋在池族时,虽则常常帮着阿母炮制药草,却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此时自然十分苦手。尽管慎之又慎,也只能把药粉厚厚地铺了一层,勉强裹出个样子。
包好了,看着他的手,又垂起泪来:“若不是我绊了脚,你也不会受伤。”
池镜舟拍拍她:“阿姐可莫再说了,本来便该我护着你的,谁知竟还是让你受了伤。若教婶母知道了,定饶不了我。”想了想,又弯起眼睛,喜滋滋道:“如今我们一人伤了手,一人伤了腿,合该相配!阿姐可莫说什么让我一个人走的话了。”
池镜秋恨恨地捶在他的肩上:“哪有这么说话的?只是伤了手,怎么就不能走了?何苦在我这里耽搁时间。”
池镜舟侧过头来看着她,轻声问道:“可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阿姐忍心让之前的功夫全部白费吗?”
池镜秋被他问得一怔。
她眼睫颤了颤,咬了咬唇,回过头往身后望去。
地面的一切早已看不清了,缭绕的云雾里,只有孤零零一条石阶。她骤然觉出一阵心悸,头也剧烈地眩晕起来。
池镜舟忙扶住她:“阿姐,你还把眼睛蒙上,我们一起上去,好吗?”
池镜秋用力地咬住嘴唇,强忍下浑身的战栗,复又看向高处。高处,半角峰峦于云雾间若隐若现,仿佛已经很近,可细细看去,又仿佛遥不可及。
原来阿舟已经背着她走出这么远了。
池镜秋眸光苦涩。
剑宗,上九仙宗第一门。她自然是憧憬的。
她自然想和阿舟一起走进去。
可她难道还要让阿音再为她而受累吗。
池镜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目间透出一丝决然。
她扶住石阶,撑着手着想要站起来,然而,哪怕只是微微一动,右膝便疼得发抖。
池镜舟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殷殷:“阿姐,你这样怎么行,还是让我来。”像是为了让她信服,又恳切地劝道:“只剩十之一二了,很快便能上去了。”
池镜秋摇了摇头。
她扶住池镜舟的手,借着力,挣扎了许久,终是站了起来。
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流进鬓角,刘海湿透,一缕缕粘在脸上。池镜秋疼得浑身发抖,面容惨白,眸光却亮得惊人。
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阿舟……我与你,一同上去。”
池镜舟看着她,眼底的心疼与不忍缓缓收了回去,他面上渐渐显出端肃,轻轻地、郑重地应了一声。
“好。”
他搀扶着池镜秋,慢慢地转了个身。
青云道上人影稀稀落落,他们仿佛已经被遗落在了最后。
池镜舟从池镜秋左侧扶住她,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上行去。
汗水层层浸湿衣衫,被凛冽的山风吹过,便是刺骨的寒凉。
长阶漫漫,她仍是很怕,也极疼,每一步都走得极艰难。
可她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拖着右腿,颤抖着往上行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
池镜秋的嗓子里泛起淡淡的腥甜,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心神也昏沉起来
她狠狠咬住下唇,费力地分辨眼前的景象。
她要……走下去。
她要陪阿舟……一起走下去。
疼痛。
疲惫。
恍惚之中,仿佛听到阿音的低唤。
“阿姐……阿姐……”
“我们到了。”
池镜秋心头骤松,眼前一黑,便颓然地向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