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石台,没走两步,池镜秋便感觉一股隐隐地威势自上方袭来。她先是有些犹疑,直到与池镜舟对了一个眼神,方知不是自己多虑。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一些,一前一后,默默地打量着四周。
一旁,那明家女郎垂着手,缓缓合上了双眼。
池镜秋渐觉威势越发重了。
细想起来,这股威势倒与在族中入谱那日感受到的有些相似。只是族中那次还要更沉些,池镜秋完全生不起抵抗之心,而眼前的,她却能支撑些许时间。
只是,几息过去,她渐渐有些吃力了。
池镜秋扭过头看池镜舟,正瞧见他锋锐的剑眉和紧抿的双唇。
她合了合眼,默默地坚持。
威势愈发重了。
池镜秋尚且是肉眼凡胎,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但一些奇异的变化,已然缓缓发生。
试剑台上,三个少年的身上,都渐渐生出了不同的灵光。
那明家女郎周身绕着金黄的光晕,虽则浅淡,却也端庄华贵。
池镜舟则被淹没在浓重的灰色雾气中。雾气翻涌,隐隐凝出一道灰色长剑,剑芒吞吐,剑意森寒,似欲择人而噬。
池镜秋动静最小,只是在灵台处散着通透的幽绿色光华。
高天之上,云层深处,有人遥遥注视着此处,良久,发出一声轻叹。
“可惜了。”
他话语轻飘飘落下,那台上的三人却仿佛受了什么重击,齐齐地倒了下去。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问心桥自云海上缓缓淡去。
上九仙宗第一门,自此,再一次隐于山峦之间。
池镜舟眼睫颤了颤。
他已醒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反而浑身不动,吐息平稳,闭目听着四下的动静。
很静,没有风声,鼻尖有淡淡的药草香。
是在室内。
池镜舟心中刚刚划过这一念头,便听一道沙哑嗓音骤然响起。
“既然醒了,就过来吧。”
池镜舟霍然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漆黑的眸子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处阔朗的屋子,几案台柜无不精巧,远胜于先前池镜秋与池镜舟住过的木屋。只是其大则大矣,各处布置却不见什么条理,几个高高立着的药柜,并两三张一人大小的窄床,皆是随意地摆着。
池镜舟便在这样一张床上。而在他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池镜秋兀自沉沉地睡着。
池镜舟径自去瞧池镜秋,见她似是无恙,神情微微和缓了些,这才将目光投向先前发声的人。
那人正闭目坐在几案前,一身白袍,高冠博带,面容颇为消瘦,年可四十,风仪清古。
池镜舟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躬身行了一礼:“前辈,请问此乃何地?我与我阿姐又为何会在这里?”
白衣人缓缓睁开枯潭一般的双目,平静地看向池镜舟:“这里是坐忘峰,本君的偏殿。你阿姐通过了择选,是以被本君带来了这里。”
池镜舟目光闪了闪,恭顺地低声问道:“原是如此。道君选了我阿姐做亲传弟子吗?”
“不出意外,自是如此。”白衣人神情淡淡。
池镜舟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地垂下眼:“如此……自然是极好的。”
“是吗?”白衣人语调微扬:“怎么本君瞧着,你却不大欢喜。”
池镜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看向白衣人:“即将与至亲分离,道君以为,我当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