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鸡兔同笼
九千柒2021-03-05 17:063,021

  “相爷。”

  尚溪迈进屋子,站在门前,奉着一封用火漆封了的信,“这是宫里传出来的。”

  沈予安“嗯”了一声,并未伸手去接,只是依旧一手捏着袖口,一手执一支狼毫在一张宣纸上细心勾画兰花,神情专注,似乎并不在意面前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内容。

  沈予安不接,尚溪也不敢擅自做些什么,只得屏着呼吸,眼睛不自觉的就瞟见了自家主子丢在一旁的扇子,又不知怎的就想起今日沈予安被人挑起下巴的场景。

  他有些想笑。

  主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画笔突然一顿,沈予安霍然抬眼。

  刹那间锋锐如电,似越过案几、桌边花草、甚至是劈开空气中那些细小的灰尘,厉射而来。

  尚溪“唰”的收回目光,垂眼,低头,躬身,而这一系类动作之下,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一眼之下,竟出一身冷汗!

  沈予安净了手,自己拿帕子擦干,这才接过那信,却未曾拆开,只是用指腹搓了搓,垂眼,松手便丢进了燃得正旺的灯笼里。

  “这花太监做事越发不中用了。”

  “难道这信又被动过手脚了?”尚溪心中一惊,表情有些凝重,“咱们同太子殿下的消息已经断了两个月了,今日好不容易约好在青梅楼会面,却依旧未曾等到他,难道陛下已经察觉,得知了咱们的计划?”

  沈予安笑了笑,转过脸望着窗外。

  一片月色皎洁。

  “谁知道呢,明儿去太子府看看吧……”

  “爷,咱们看什么?”尚溪有些不解。

  “嗯……”他耸耸肩,懒洋洋的向后一躺,在那美人榻上支肘而卧,声音也显出几分少年的恣意,“大抵是……看他死透了没?”

  ——

  今日太阳还没升起来,宋知意早早的就被自家爹爹一脚踢进了宫门口,临了这位年过五十的当朝大将军还扬了扬手里的包袱,恶狠狠的对她道:“小兔崽子,老子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选的上就给你购置新衣服,选不上你就直接滚蛋!”

  宋知意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看着那马车以要起飞的姿态远去,转头对身边的冬雪道,“咱们带的银子够撑住客栈几天的?”

  冬雪叹口气,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家小姐这个深刻的问题。

  宋知意是最后一个迈进大殿的。

  彼时最受宠爱的五小公主贺西涔已经极其不耐烦的钻进皇后怀里闹脾气了。

  “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了,涔儿没一个喜欢的,涔儿都不要!”

  皇帝已然年过花甲,往日满是冰霜的眉眼此刻看贺西涔时却都是宠溺,“涔儿乖些,往后你总得时时坐那里听学,如今……”

  眼梢一瞟,正巧注意到立在门边垂首而立的宋知意,轻轻咳嗽一声,神色立马威严起来。

  贺西涔感觉到父皇母后情绪的变化,抬起头看了一眼,撅着嘴嘟囔了一句“麻烦”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门口侍奉的太监望了一眼高位之上主子们的神色,便尖着嗓子道。

  “骠骑将军宋辉之女,翰林院掌院学士宋知睿之妹,宋知意,年十一!”

  “臣女宋知意,”宋知意应声撩起裙边,恭恭敬敬磕头跪下,“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平身。”皇后的声音倒是很和婉,笑吟吟的看着宋知意。

  贺西涔翻了个白眼,听见母后又问出了今天她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

  “你会什么?”

  她今天都听了无数次了,一个下午,头都懵懵的,若是再来一次,她铁定不上学了。

  她百无聊赖的揪着自己袖口上的流苏,等待着台下的女子再或用琴,或用画,或用舞,再不济用词折磨她一次。

  可是等来等去,台下却一直沉默。

  贺西涔有些疑惑,抬眼去看。

  宋知意此刻也在和那光滑的地砖上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不出所料,宋知意照地砖——里外为难。

  这真的是有点难为她。

  小时候,爹爹在关外打仗打的不着家,她除了在祖母的督促下背了些诗书以外,便不是和自家哥哥扛着从家里小菜园子里就手拆下来的篱笆喊打喊杀,便是上房掀瓦下河摸鱼,直到两年前,祖母去世,爹爹回来后才将她关在屋子里让她“苦读诗书”和“钻研女红”。

  可是对于这些,她实在没弄出个什么名堂,反正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刚刚她偷偷听到的那几位小姐的文采的…… ……

  搞才女人设她不太行的,不如走武学奇才这条路子?

  要不,表演个……尸骨鬼劈?

  手掌还未竖起一半,宋知意便对着自己的影子摇摇头。

  不成,这招太过狠厉,向来都是劈半夜偷吃独食的宋知睿后颈子以达到抢他吃的的目的的,如今他不在那拿谁做示范?

  陛下?

  万一被人误解自己行刺怎么办?

  皇后娘娘?

  这不是得牢底坐穿?

  公主殿下?

  她这么娇弱,会不会被自家劈残?

  宋知意的犹豫落在贺西涔眼里便成了胆怯,她有些不耐烦,提高音量道,“你不必紧张,你到底会什么直说即可!”

  宋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出了一个最佳答案,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贺西涔。“回公主,既然您好奇,那臣女就献丑了!”

  贺西涔点点头,没太在意的“嗯”了一声。

  “您知道……鸡兔同笼吗?”

  贺西涔瞠目结舌,说的话也不太利索了,“鸡兔……鸡兔这……鸡兔它们为甚要同聋啊?”

  宋知意来了兴致。

  “就是把鸡和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公主通过它们的头和脚来算鸡兔各有几只。”

  贺西涔看看同样一脸不解的父皇和母后,为自己找理由,“这……本公主对农学不大了解……太傅也没教过……”

  “公主这可不是农学,”宋知意笑的灿烂,“是数学。”

  贺西涔愣了愣,“父皇,什么是数学,是算命吗?”

  “朕也未曾听过,”皇帝摇摇头,脸上满是笑意,“不知是何人所教啊?”

  宋知意的笑容却突然淡了几分,“是臣女娘亲。”

  皇帝点点头,终于找到可以夸的点了,虽然这夸奖并非是宋知意本人,但是好歹也是个台阶下了。

  “原是先将军夫人!朕早就听闻先夫人德才兼备,竟不想还有此技。可惜她去的太早……”

  叹息一声,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匆匆结尾,“你也退下吧。”

  宋知意恭恭敬敬行了礼,退了出去。

  宫门外,冬雪正立在一辆青布小轿旁嗑瓜子,眼见宋知意出来,赶忙迎上来,“小姐,今日怎样?”

  宋知意挑挑眉,“你家小姐出手,那必然是匹黑马!”

  “那是什么意思?”冬雪有些不解。

  “就是第一,考得很好!”宋知意随意敷衍两句,“走吧,别问了回家!”

  “是,小姐!”冬雪顿时开心起来,连语调都恭顺了很多,扶着宋知意上了车。

  然而这样的恭顺并不能持久,回到府里宋知意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冬雪就撇下她蹦蹦跳跳的蹿进了屋子,对着刚回府的宋辉道。

  “喜事啊老爷,小姐说她觉得自己是黑马!”

  “还喜事?”宋辉一边脱官服的扣子,一边偏头看她,“怎的,她又抽风了,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畜生是怎么个回事?”

  刚迈进府里的宋知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给她爹跪下。

  “老爷黑马是指第一呢!”冬雪笑的见牙不见眼,“奴婢说句该死的话,原来奴婢总觉得小姐定是用脑子换了这张好看的脸,如今竟是我错了,小姐是大智若愚呐!”

  “呵,”宋辉净了手,用筷子指指座位,示意宋知意也坐下来,“你果真觉得自己能考第一?”

  宋知意硬着头皮,声若蚊蝇,“爹,我第一是能保证的,只是……”

  “善!”宋辉大手一挥,“吃菜!”

  宋知意只得唯唯诺诺的夹了几筷子,最后试探性开口,“爹,我是说,第一是第一,但可能是倒数……”

  屋内的空气突然尴尬起来,宋知意颤颤巍巍的放下筷子,“咕咚”一声咽下嗓子眼上糊着的那片鸡皮。

  宋辉筷子僵了半晌,将宋知意上下打量了片刻,突然起身,转头就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冲往外跑的宋知意冲过去。

  “救命啊!”

  宋知睿匆匆从外面赶回来时,便看见自家妹子和爹爹一个像只猫儿一般趴在屋顶上胆战心惊的往下看,一个像只老虎一般正架着梯子怒气冲冲地要往上爬,不禁有些好笑,然而唇角还未扯开,突然想起今日赶回家的目的,赶紧开口唤宋辉。

  “爹,儿子有事要同您商议。”

  宋辉挥挥鸡毛掸子,“你少为你妹说情,今日天王老子都拦不住我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宋知睿眉头紧蹙,只得上前几步,压低声音,“爹,出事了!”

  “能出他娘的什么事?”宋辉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

  “刚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宋知睿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眯,一字一顿,“薨、了。”

继续阅读:第三章 轿中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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