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宋知意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物,容不下这沈予安一次又一次的刁难。
戒尺将落。
她腕间顿时用力,真气一弹。
沈予安一顿,眉眼微垂。
他掌中戒尺微微晃动,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抵着,使那戒尺始终无法落下。
他指尖一点,微微用力。
那戒尺落下半寸。
宋知意眨眨眼,伸手一抬。
戒尺微微颤抖。
沈予安抬眼,看向宋知意,指尖越发用力。
灌注了真气的木尺在两方的僵持之下不断弯曲,眼见就要落下。
宋知意眉间一挑,竟突然收回手。
沈予安面色一变。
戒尺下力气突然消失,他那些真气来不及收回只能带着他不自觉地向前一个趔趄。
而与此同时,宋知意豁然后退。
“相爷!”
李观南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似乎相爷后来也并未下手,他正疑惑着,却突然看见相爷身子一斜,几乎要倒在地下。
他立马伸手就要去扶,却突然听得一声脆响。
李观南顿时瞪大了眼睛。
沈予安本已经身子倾斜,即将摔到,却捏着那戒尺在地上一点。
那戒尺承受着真气的灌注,虽坚硬无比,却无论如何承受不住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只能减缓冲势,却也在落地时顿时从中间劈开,一节节开裂。
然而这样短暂的时间,对于沈予安来说也够了。
他一手扣在身侧的桌上,指尖微微发白,一手点在那戒尺段,在这十分狼狈的时刻,他依旧优雅的起了身,那风流倜傥的仪态,仿佛只是俯身弹了弹身上的灰。
他立住,背手,直视面前的宋知意。
于此同时,那戒尺劈成两半,落地,起灰。
那双眸子深黑,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打量,看得宋知意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人是个什么怪物?
她刚刚灌注了十分真气,那冲击力骤然抽回,她打定注意沈予安必然收不住。
收不住的结果就是——必然狼狈的倒在她脚下。
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居然还能这般神态自若的克服困难?
“相爷……您没事吧?”
“无事,”沈予安答的轻松,“本相一时间没站稳罢了。”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李观南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过来,将沈予安上上下下看了看,发现他周身上下连灰尘都没有半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这位爷在他这里有个什么伤什么痛的,他怎么和陛下解释?
“今日便到这里吧。”沈予安背着手,依旧神态自若,“公主读书并不甚合格,但毕竟是第一日上学,如此也是正常,至于宋小姐……”
他转过眼,直接迈出门去,声音飘在空中,“务必今夜背会,明日辅导公主读书!”
他步子迈的优雅缓慢,直至走出翰林院上了马车,尚溪正欲放下车帘才发现自家主子指尖猩红的血迹,顿时大惊。
“爷,您的手怎么了?”
沈予安没有出声,只是摊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若有所思。
他那些圆润如贝壳般的指尖隐隐约约可见皮肉崩开的血迹——那是他那刻瞬间收回自己真气时的反噬。
他自知宋知意被自己掰断的手必然没有完全愈合,今日也的确是是下了大力气,本想借助最后一板顺势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吃些苦头,可谁知,自己又被她无耻算计了。
沈予安承认自己原来并看不上这个女子,可是自从自己在伴读名单里发现她后今日的试探结果,无一不说明,这女子不同于苦读诗书,最后将一腔心思都用在了治家管妾不闻窗外事的北凉女子,虽不学无术却心思颇深,所使的手段无一不无耻至极。
可是他却突然觉得,这样的女子甚是有用,最起码,是搅乱北凉的一颗有趣的棋子。
尚溪没有等到他回答,便火急火燎地从随行的侍卫那里拿来了药棉,擦拭间却发现陷入肉中的一枚木刺。
“我滴个乖乖,”他啧啧嘴,颇有些不解,“爷今日进宫到底是做什么了?怎么属下觉得好好的,金尊玉贵的一个人,今日却像是劈了柴火,连木刺都能挂在您的肉上?”
沈予安笑了笑,侧头靠在车壁上,“可不,今日我进宫,砍了一院子的柴,今夜后宫的娘娘们可就暖和了。”
尚溪瞪大眼睛,对自家相爷进宫劈柴这件事十分不能理解,直到夜里,深宫之内不知哪处突然的喧闹声震醒了隐藏在宫墙便的暗卫,不多时,尚溪屋子里的灯火顿时亮了起来。
“宫中闹鬼?”他就着那烛火看了看那四个大字,顿时想起今天爷揣在怀里带进宫中那件先太子披风……
这事儿一出,估计娘娘们可否睡不着了,可不得挤一屋子取暖吗?
原来取暖是这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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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意打着哈欠,在月色朦胧中立在堂下,手里还拿着那被口水浸湿的《离骚》。
她依稀记得,自己读书时太过困倦,不过是在夕阳西下时微微阖了会儿眼,怎么再睁开时,都是夜间了?
为避免自己再次睡着耽误背书,她只能出来吹吹风,清醒一下。
夜里的风不大,却吹得人也有些凉意,宋知意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自己以往在家时秉烛夜游,同府上下人们一起熬夜搓麻将的快乐日子,再想到今日挨罚惨状,顿时悲伤逆流成河,自己小声调侃,自我催眠。
“唉,我真的很喜欢上学,喜欢读书,那种学不到脑子里的东西真令人着迷。”
然而,这话一出,却突然听得背后有声音一响。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