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为梳妆打扮,洛菀特地起了个大早。自古以来女为悦己者容,爱美之心嘛,人皆有之。
先前她七天守孝期未过,衣裳不宜华贵艳丽,不宜浓妆艳抹,加之接连遇险,实在无心思亦无合适的时机打扮自身。她与尚书夫人名义虽为母女,但她历经穿书而来,与这位母亲委实无过多亲情,只唏嘘叹惋哀沉几日也就罢了。
但打扮归打扮,亦要注意分寸。德妃举办赏菊宴,她是主角,她这个配角自然不能抢风头。美则美矣,却不能夺众人目。
翠桃拿起一件梧枝绿苏绣衣裳,对她道:“小姐,如何?”
衣裳不能过于华丽,便只能在耳环项链这方面下功夫。她一贯爱穿绿衣,不外乎别的,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理由?
荣盛规矩森严,男女有别,女子出门需得以轻纱遮面,或戴幕篱,但后者视物不方便,且行动不自若,是以,大多数女子选择前者。容貌被遮住,身份自然难以辨认,所以像她们这种高门贵女,必得佩戴一样能使人识清身份的物件。
洛家有两个女儿,她为嫡长女,是一枚佩挂于腰间的白玉佩,纹有“洛”字,此外,还有一支白玉莲步摇,玉莲雕刻的手法极为精细,简直栩栩如生,能以假乱真,敢说全天下只此一支。而二小姐洛秋妤同样是一枚白玉佩,只是刻的是她名字中的“妤”字。嫡女能带“洛”姓,尊贵且独一无二,而庶女却不能。
换好衣裳后,她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翠桃用篦子替她梳头,而她带上一对白玉莲耳环,并两只白玉镯子,顺带贴上金丝花钿,细细描绘眉形,如弯垂至地的柳树嫩枝。那双秋水濛濛的眼眸,愈发显得娇而不媚,好似盛着浓浓情意,勾的人心里痒痒的。抹了口脂的嘴唇如樱桃般浑圆可爱。
翠桃望着铜镜里的她,突然道:“奴婢突然觉得,小姐好似自打及笈礼过后,容貌便长得与以前不大相同了。”
“所谓相由心生,”洛菀道,“我经历过这么些事,心境早已变化,相貌或许也会有所不同,但五官底子仍旧一样。”
“是呢。”翠桃回道,笑了笑,“奴婢瞧着,是时而相似,时而陌生。”
洛菀将篦子放回妆匣,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府罢。”
同洛煊知会一声,洛菀便携着翠桃坐上马车,晃悠悠往皇宫内驶去。按照以往的惯例,每每进宫便会被人领着盘查一番,今日并无别的不同,只是更严格仔细了些。毕竟宫中前些时日一出刺客,二出贵妃遇刺,天子皇宫,守卫如此松懈,是该好好严整了。
她先去了明德殿,将父亲嘱托她献给荣祯帝的书画典籍乘上,又说了会子话,才福礼告退。荣祯帝喜好诗书文墨,常收藏一些名家的画作和书法,甚至乎,有些已故的书法家的文房四宝,也曾被他命人花高价寻回皇宫收着。
洛煊曾笑称:皇帝不爱处理政事,却一心游山玩水,遣词作诗,实属荣盛奇景之一哪!
拜访完荣祯帝后,她便往乾清宫走。途中必然会经过翊坤宫,掀开软轿帘子,她往外瞧了瞧,沉吟片刻,便对抬轿子的领头小太监小辛子道:“劳烦公公经过翊坤宫时,告知我一声。”
经过翊坤宫时,小太监道:“小姐,到了。”
“停轿罢。”
“奴才遵命。”小太监应了声,随后轿子左右一晃便落地了,他垂首恭敬立在轿帘外,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想进去瞧瞧。”洛菀道。
小辛子婉言道:“洛小姐,皇上有旨,贵妃娘娘逝去后,翊坤宫已封宫,任何人无旨意不得入内,违者,当入慎刑司受酷刑。”
洛菀对翠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明白,掀开轿帘出去,从腰侧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飞速塞到小辛子怀中,笑道:“公公通融一下,今日恩情我家小姐必定铭记于心,来日走动宫中,自会报答公公。”
“这……”小辛子面露犹豫,却仍旧将银子收进袖囊中,行贿在宫中可是大忌讳,被人发现他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见状,翠桃又掏出一锭银子,继续塞给小辛子,与此同时,一道婉转悦耳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公公,贵妃娘娘生前待我不错,她凤体欠安时曾召我入宫侍疾,这事想必您也知道。可惜,她去时我却未曾能来祭拜,心中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深感愧疚难安。正巧今日入宫途径此地,想着能进翊坤宫拜拜,站在院子里对着这些景物说会儿话。公公放心,若出了事您只管将我推出去,不必担忧。”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尚且活着的人。如果不能成事,那只能说明你砸的钱还不够,洛菀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又命翠桃加了一锭银子。
小辛子将银子快速塞进去,随即对洛菀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洛小姐客气。如今时辰尚早,宫女太监们多在宫中伺候主子,您赶紧些罢,半柱香之内一定要出来。这样,奴才先命人抬着轿子慢慢往前走,等您好了再快些赶过来如何?”
“多谢公公。”洛菀道了谢,掀开帘子由翠桃扶着走出来,对着小辛子矮身一福礼,两人便往翊坤宫门前走。
小辛子自打洛菀出轿子后,便一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虽遮着面纱,但那双肤若凝脂的柔荑,纤细苗条的身姿,白皙细腻的肌肤,依旧能彰显出这人是个美人。他在皇宫待了许久,宫中嫔妃貌美如花,容貌赛过飞燕合德的数不胜数,但这般风姿绰约的妙人,倒是初次见。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人皮囊骨相皆有,最重要的是,那浑然天成的温柔贤惠且秀丽的气质,实属难得。
他直愣愣地盯着,等身旁的人猛拍他一下,才回过神来。顿时懊悔地一拍额头,早知便不收她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