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司仪、司衣、司膳、司宝、司正、司计六司,荣祯帝特地设有“百花园”,从民间招来一批花匠,为各宫照顾培育百花。
金屋美人配娇花,此情此景多妙哪!
慢慢的要入秋了,九至十一月正是菊花竞相开放的时节,宫里的花匠不知采用何种方法,使得其夏季亦能开,只是花苞并未绽放完全,只开了一半。最寻常的品种是白菊、黄菊、粉菊、紫菊等,最近花匠得力,培育出多色品种,即一盆菊花开几种颜色,分别取名为“二乔”、“大如意”、“芙蓉托桂”等,远远望去,缤纷多彩煞是好看。
太后宫里送去几盆,余下的几乎都搬去了乾清宫。
都说百花园清香四溢,堪比话本传奇中的花界,可如今看来,乾清宫更胜一筹。
洛菀站在翊坤宫门口,望见牌匾上覆有的厚厚一层积灰,想起传言都说皇帝不忍贵妃离世,怕睹物思人,遂直接封宫。换句话来说,这座曾经辉煌绚丽的宫殿,将会变为一座冷宫。
朱漆大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扇了扇空中浮动的扬尘,忍不住皱皱眉,腹诽道:这得多久无人打扫了?皇帝就是这么对待他深爱的已逝贵妃的宫殿?
一旁的翠桃抽出丝帕,捂住口鼻,感叹道:“好萧瑟啊……”
的确很荒凉,很萧瑟,令人不得不感慨,真是时过境迁啊!
夏风拂过,卷起地面一堆又一堆枯黄的落叶,累积的灰尘随之翩翩起舞。荷花铜缸里的水早已干涸,只余道道斑驳印迹刻在缸内,花苞枯萎,绿叶枯黄,日日风吹雨晒,早已锈迹斑斑。
前院原本有棵槐树,等时节到后,花蕊可吮取汁水,沁甜可口,花瓣可拿清水洗净做成槐花饼,味道上佳。可殿中主人已逝,槐树亦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宫人砍掉了。
可叹百年老树,一朝被毁。几载恩宠,烟消云散,佳人不复。
她紧抿嘴唇,沉默着不说话,只径直往贵妃寝宫中走,她在找寻着什么东西。果不其然,在贵妃的软床枕头下,她找到了一封书信,信里的内容很正常,大意是表忠贵妃对皇帝的情意,说起他二人从前较为有意义的回忆等,以及嘱咐他要好生照顾自己的家人,说自己的父亲一心为朝廷效力,希望能帮女婿排忧解难,让皇帝在日后她父亲犯错时,念及恩情宽恕一二。
除此之外,信中夹着几枝干花,她识得,是贵妃素日里喜爱的品种。
翠桃见她紧蹙眉头,一脸深思,遂小心问道:“小姐,有何不妥吗?”
“你看,”洛菀将信摊开,用食指一一指过几句话,沉吟道:“信中说,贵妃父亲满心报效朝廷,试问,与贵妃相爱的皇帝,为何许他一个官位虽高却是闲职的地儿?”
翠桃想了想,迟疑道:“因年纪渐渐大,加之丧女身子不适?”
闻言,洛菀笑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之前一直悬绕在她心头的疑云,终于彻底消散开来,见得云后真容。
这事不难想的出,就看是否有心去细想。贵妃与荣祯帝恩爱,却在荷花池女尸暴露一事不帮忙掩盖,反而让摄政王与她来查探。此外,贵妃被禁足,未曾亲自去探望,贵妃抱恙和被刺客所害,实则究竟是如何死的?想必他二人心知肚明。
翊坤宫被封,皇帝又特意下了道圣旨,谁会冲撞他的忌讳跑这儿来?贵妃的遗物,他不仔细收捡着,就这么漠不关心,这就是传言中宠冠六宫的绵绵爱意?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荣祯帝要装出一副深爱贵妃的模样?为她母家的权势?穷苦人家,因女儿得宠才入朝为官,纵观他们举家上下,着实对荣祯帝无有益之处。那么皇帝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小姐,”翠桃听不懂,不明白她的意思,只知道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于是拽拽她的衣袖,提醒道:“再晚些,怕是轿子便要到乾清宫了。”
“我知道了。”洛菀颔首道,“走吧。”攥着手中的信和干花,她想了想,还是将其放回枕头下,回到它最初带着的地方。
两人出了翊坤宫,快步追赶小辛子的轿子,等赶上他们时,的确离乾清宫很近了。宫门前早已候着许多顶轿子,恐怕就是前来赴宴的女眷们。
乾清宫内的布置好似与之前不同,新添了许多陈设,较之更为华贵大气些。
由宫女引着进入偏殿,喝口茶稍作歇息后,德妃便亲自赶过来,彼此说了些话后,便一同往后院走,菊花和牡丹等一众花为方便女眷们观赏,都通通挪去了宽敞的地方。
德妃牵着洛菀,笑着道:“都来见见,洛家女儿来了。”
她这样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大家瞧见一个身着青绿衣裳,气质尤为温婉娴静的女子,轻纱遮面,缓步而来,视线瞥到她腰间挂的玉佩,其中几位女眷矮身一福礼,柔柔道:“洛小姐。”
洛菀接受着这样的注目礼,暗自叹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来迟了,否则便可避开此刻的场景。人群中,只有一位女眷对她的到来仿佛漠不关心,只闻见德妃说话声才抬头望了一眼,随后又平淡地移开目光。只是这一眼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着实古怪得很。
薛家孙女,候府小姐,薛宝玔。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长裙,颜色颇为娇嫩,衬着她略微发黄的肌肤,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朝气蓬勃,令人想到朗朗夏日和煦日光,温暖而又舒适。
彼此见过礼后,洛菀便找到孟婉芸,挨着她寻个石凳坐下。她环望四周一圈,问道:“音儿呢?”
“她啊,”孟婉芸柔声道,“就来时露了个面,之后便不知去哪儿了。”
楚音是个好动的性子,坐不住,像这种正式女眷宴,多半是待不下去,孟婉芸忙着与女眷客套,自顾不暇,她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倒也正常,只是洛菀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担忧并非来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