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溟怔怔看着棋盘上的白棋二子,一瞬间有些失神。
楚渊朝他从容一笑,拱手抱拳道:“顾公子,承让了。”
下棋讲究的不一定只有棋艺,还有耐性。而顾溟缺的恰恰是这个。
顾溟心觉不甘,又愣愣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楚渊时,眼神里的那股轻视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探究。他顾溟不傻,饶是这时候再看不出楚渊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他便有点愚蠢了。
顾溟冷然笑道:“韬光养晦……楚公子,你藏得够深啊!”
楚渊摇头道:“顾公子,恕楚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罢,便往高台下的座位走,途径一位气度卓然的公子时,听得他说了句“幸会”,楚渊微一点头,没说什么。
赵丞看着顾溟一副焉焉的样子,叹口气,肃然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输了一次,回去好好练练棋艺就是了。快下去吧。接下来是第三组比试--魏贾和李承安!”
魏贾与对方同时走上台,后者朝他一笑,说道:“久闻魏兄大名,今日能与之比试,实乃李某三生有幸!”
魏贾眼皮子一抽,他一个从云州出来的无名之辈,还久闻大名呢!一派虚与委蛇之言!
李承安出自商贾之家,却生得风流倜傥,一双丹凤眼眼尾斜斜上挑,看人时眼神里总像带了钩子似的,看一眼,便能将女子的心和魂儿都一起勾了去。偏偏他这人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很讨姑娘们欢心。
与他对视时,就像暗送秋波一般,眉目尽含深情。
魏贾打了个哆嗦,收回视线。他摇了摇竹筒,伸手仔细一摸,抽出个--乐。再看对面那人,竟是骑射。
乐么,他最擅闯古琴。
至于骑射,以前住在洛府时,他会武一事鲜少有人知道。骑射所需要的场地颇大,是以他不甚熟悉。
李承安无声一笑,冲魏贾抛了个眉眼,柔声道:“听闻魏兄来自云州?想必对于骑射很擅长,唉,看来今日我要输给你了!”
魏贾皮笑肉不笑道:“李公子眼睛怎么抽风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断袖,对我抛了个眉眼呢!我家中贫寒,马匹太贵买不起,骑射不怎么熟悉。”
后者笑意一僵,围观的人纷纷低低笑起来:“看见没有?这小子也有吃亏的时候!我跟你们说,他真是个男女通吃的,连我都想勾搭!”
“实不相瞒,兄台,我也曾被他勾搭过!可把我恶心到了!”
“你说好好一个男子,怎么有断袖之癖呢?!”
“谁知道呢!我听说他没爹,只有娘照顾着,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魏贾端正坐着,先试了试琴音,发觉有的调有点偏差,竟然自己调了起来。他本就有雅士之风,此刻两手抚琴,双眼微阖,加之生得白白净净的,琴音渺渺之下,宛若春日清风拂面而来,令人倍感舒心。
起初像山泉叮咚作响,潺潺溪流顺叶下飘,又如玉石击辔,格外好听。在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沉迷琴音时,猛然变急,如悬崖瀑布哗哗流下,激流勇进,骤然清醒过来。
赵丞暗自叹道:妙啊!
琴音似乎没有收尾,大家都巴巴等着,却发现高台上弹奏那人早已抚平琴弦,眉眼含着笑淡淡望着台下之人。
随后李承安选的玉箫,箫声虽婉转悦耳,却不及琴音震惊。
接着便是骑射,因场地限制便临时改了比试的形式,采取一人头上顶着苹果,另一人拿箭射苹果的方式。
李承安先射,他手里握着长弓,笑道:“魏兄,你说我要是一个不小心射偏了,将你脑袋开了花,我会如何?”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对面的魏贾听见。魏贾神情平静,将苹果顶在头上,笑着摇头:“不,你不敢的。”
“哦?”李承安挑了挑眉,“魏兄为何这般自信?”
魏贾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神情依旧很平淡,他缓缓道:“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多言。”
闻言,李承安愣了愣,才摇摇头,将长弓缓缓举起,搭箭,拉弓,弓满,“咻”的一声势如破竹般射了出去,箭头穿过苹果中央,稳稳当当的插在了上面。
魏贾松了口气。双方交换,改由魏贾射箭,李承安头顶苹果。魏贾不像李承安一样,射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恐吓对方,他深吸一口气,弓上搭上箭,缓缓拉满,而后突然一松手,箭从弦上射出,同样插在了苹果上,只是准头没有李承安更精准罢了。
再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赵丞与内饰太监及另一位大臣商讨一番,最终提高音量,大声宣布道:“第三组,魏贾胜!”他接着说,“本次文武终试前三甲者,分别为常泽、楚渊、魏贾!恭喜三位!”
顾溟搂着魏贾的肩,挤眉弄眼的笑道:“魏兄弟,恭喜啊!接下来便是面圣了,怎么,紧不紧张?”
魏贾拂开他的手,无奈道:“还好。”
顾溟一脸乐呵呵的,活像胜出的人是他一般,他笑道:“今儿请我吃顿饭呗?好兄弟胜出,自然得请客!”
“别!”魏贾推开他,婉拒道:“你的胃口比牛还大,狠了心要宰我我可付不起银子!”
顾溟“嘁”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你若是担心银子的问题的话,那我付饭菜钱就是了!怎么样?现在没办法推辞了吧?走!待会儿咱们就喝酒去!”
魏贾连连摇头:“顾兄,我今天真的有事,不能陪你去喝酒!”
顾溟顿时不高兴了,他都答应付银钱了,小魏怎么还推辞?他倒要看看,小魏能说出什么缘由来:“好,那你说说什么事。”
魏贾面露为难,踌躇道:“这……不太方便说。”
顾溟拍拍他的肩,道:“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证明这事还能再推推。行了,就这么定了!我也好久没同你好好说会儿话,晚些时候顺德酒楼见,我先走了!”说罢,不等魏贾开口便迅速溜之大吉。
他跑得太快,魏贾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燕晖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