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洛菀摆摆手,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神情严肃的指责:“凡事要讲究个水到渠成,切莫操之过急,懂否?”
【宿主惊世骇言,本系统受教了……受教了!】
日子滔滔如流水般消逝,一眨眼,小半个月又渡过了。
近些时日裴少卿忙得脚不沾地,中途偶有几次连王府都不曾踏足过。听小厮说他歇在宫里的聆政阁。那地方专供朝务繁忙,却宵禁已过出宫不便的朝臣歇息。
有时候她去后院浇花时二人碰上,只略一点头便匆匆掠过。裴少卿带着殷氏三兄弟步履匆忙的进了书房,一待便是许久。
这于洛菀而言倒没什么,他公务繁重,她却落个清闲,没人在她耳边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调的荤话,一身轻松,不必时刻提心吊胆。趁着这段时日她与直播间的观众们早已混得熟络,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话题总归多些,可就苦了伺候她的丫鬟,总是瞧着这位主子神神叨叨的,老爱自言自语。
府里有个传闻,说有天一名丫鬟倒夜壶时经过王妃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心里正疑惑大半夜不睡觉在跟谁说话呢?于是偷偷从窗棂缝隙往里瞧,嗳,哪有什么别的人!就王妃一人!
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又在夜深人静时,这番情景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丫鬟吓得夜壶都不敢再去倒,急急忙忙跑回房里,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做了一宿的噩梦。
有些不长眼的小厮在笑话,说王妃这要不就是失心疯,要不就是思念王爷着魔了!
观众大爷们对裴少卿的容貌期待已久,虽只大致瞥了一眼,只能模糊瞧出点轮廓,却依旧觉得惊为天人!
此外,系统君交给她一对耳环,白玉莲样式,与代表她身份的那对几乎一模一样,若不仔细瞧是难以发现其中端倪的。耳环后面有个按钮,用手轻轻一按直播间的光幕便会打开。她目光所见之景,即为观众老爷们所见之景。
翠桃盘腿坐在矮板榻上,哈口热气,搓了搓手,愁眉苦脸道:“虽然快开春了,这天儿依旧冷的人直打哆嗦!”
听到她的抱怨声,洛菀无声一笑,拿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玩笑着说:“老话曾云,春捂秋冻,你难道不曾听人说过?春去秋来,四季变化,乃是世间常理。”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冷啊!”翠桃撇了撇嘴,接王妃递来的汤婆子,暖了会儿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穿上鞋噔噔往外跑。她在抄手游廊上张望几眼,见除了守着的丫鬟和小厮外什么人都无,不由得失望的叹口气,回屋里闷闷不乐的抱怨。
“您说,王爷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就瞧见背影。奴婢替您算了下,连着四五日都不曾与您好好说会儿话。唉……”
看着她一副愁眉苦脸的着急模样,洛菀心觉有趣儿。想逗逗她玩,遂故意拉下脸道:“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王爷公务缠身不得空,不来看我实属常事,这有什么?”
翠桃脸一红,看着王妃神情淡定的从绣筐里拿出小绷,纤细的十指在丝线卷上一拂,最终选定银白色,忙解释道:“您别多想。奴婢是觉得家花始终不如野花香,男子都这样想。万一王爷借着公务的由头在迎春阁花天酒地,那您该怎么办?听说新来的花魁名叫绾绾姑娘,相貌身段才情皆是一等一的上乘。曾经还做过扬州瘦马,拿过一甲名次。”
翠桃顿了顿,咳嗽一声,似乎对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通晓青楼之事有些不好意思。
“她近日风头极盛,有位官爷为听美人演奏一曲,竟然一掷黄金千两!”说到这里,她微微乍舌。
绣花针一不小心戳到洛菀的指尖,她轻嘶口气,对嘴吮了吮,直到不再渗出血珠。
翠桃继续感慨:“那名官爷必然是位厉害的大人物!”
洛菀心尖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点头,“嗯。”这银白丝线不好,看着黯淡无光泽。
她低着头,缓缓道:“你既这般关心迎春阁的事,不如我让人带你进去玩玩?”
“什么!”翠桃吓得大惊失色,“奴婢关心的哪里是青楼,分明、分明是您!”
洛菀不咸不淡的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别管这事了。我只做好为人妻室的本分,夫君在外做了什么事,我不该问也不能问,需得大度。”
她的神情很平静,但翠桃到底跟随她多年,心知她心中微愠,小心翼翼地上前靠近,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道:“您别生气,奴婢知道错了。”
洛菀揉揉她的头,无奈道:“好了,我没生气。我让厨房新做了栗子糕,替我去端来,有你的份。”
“喏。”香兰姑姑做的栗子糕味道颇佳,翠桃一听便乐开花,顿时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兴高采烈的往外走。等她离开后,洛菀看了看手里的绣绷,一时没了刺绣的心思,按了按眉心,一声叹息从她唇齿中溢出。也不知她在叹什么。
二月初一,先帝五皇子被寻回,认祖归宗,赐封荣亲王,府邸紧邻官道,牌匾上“荣亲王府”四字熠熠生辉,大气华贵。
亲兄弟相认,荣祯帝心中自然高兴,于当日设宴宫中,将靖南王夫妇一同叫上,赏舞听曲儿,美酒佳肴,临近酉时,他们该离宫回府了,荣祯帝拉着裴少卿好一番互诉衷肠才放他走,瞧着眼神飘浮舌头打结的模样,只怕是喝醉酒意上头了。直到楚音出声劝阻,他才肯去歇息。
裴少卿与洛菀并肩走在宫道上,快到宫门口时,洛菀被碧秋扶着提着裙摆刚要踩上车辕,不远处传来声音:“王爷留步!”
洛菀收住脚,看清来人后与裴少卿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瞧见一丝疑惑。
来人赫然是圣上亲封的荣亲王,荣胤,也就是曾经的沈二。
他似乎并不愿意听见这个名字出现在别人口中,极为不耻。曾经有个小太监夜里喝多酒,不慎唤他一句沈公子,当夜便被人活活掐死,连明日的太阳都不曾瞧见。可惜一条无辜的生命,但祸从口出,皇宫都是这样的规矩。
裴少卿朝他一拱手,淡声道:“王爷有何贵干?”
荣胤看了眼一旁的洛菀,笑了笑,往后一招手,走出来两个美貌的丫鬟。
“听说你府里只有王妃一人伺候,王妃年纪尚小,恐怕不周到。我这里有两个丫鬟,聪明伶俐,听话懂事,是前几日皇兄赏赐的,你若不嫌弃,不如带回王府里纳为妾室,收做通房丫头也可。”
荣胤浅笑吟吟的,不似以往那般憔悴狼狈的样子。
“穿绿衣裳这个名叫绿荫,红衣裳的叫嫣然。都是十八岁,伺候人的功夫不错。你放心,身子干净着,我什么都没碰。”顿了顿,他看向洛菀,“王妃不会介意吧?听说你贤良淑德,妒忌可是犯了七出大罪!”
他活像只聒噪的苍蝇,在洛菀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洛菀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男子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妾身不敢阻拦,一切都听王爷的意思。王爷,您说呢?”她看向裴少卿。
她想着,以裴少卿这不近女色的性情,定然不会将绿荫和嫣然带回府。摆明了就是眼线,平添麻烦,何必自找苦吃?
谁知道,裴少卿竟然犹豫了一下,并未果断拒绝。
洛菀心中微微诧异,她疑惑的打量他。绿荫和嫣然的确生得貌美,自来时便始终低垂着头,直直盯着地面,只在荣胤提及二人名讳时才行礼,看着很安分守己。
听话而又漂亮的女子,自古以来都是男人所喜爱的。
她想到裴少卿这些天的放纵,对她频频撩拨,心道:莫非真到血气方刚的年纪,忍耐不住了?
看裴少卿沉默许久,洛菀出声提醒道:“王爷?”
将裴少卿的犹豫看在眼里,荣胤心中早已准备好一番说辞,这人肯定是要送进靖南王府的。他倒没打着眼线的主意,只是因秀玥的死耿耿于怀,对裴氏夫妇二人恨之入骨,想利用丫鬟挑拨离间夫妇二人关系,闹得靖南王府鸡犬不宁,永无安生之日。
“如今我好歹是个亲王,你总要给我个面子,况且只是……”
荣胤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人打断,裴少卿略一颔首,对着他淡声道:“多谢王爷美意,我定会将二位姑娘照顾妥当。”
荣胤还沉浸在震惊里未回过神来,怔怔道:“你、你是说……”
裴少卿对殷真一颔首,后者心领神会,带着绿荫和嫣然去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
“人,我带走了。”说罢,对着荣胤一行礼,便领着洛菀上马车。
一路上,洛菀和裴少卿相对无言,二人谁都不曾开口打破沉默,一时气氛有些僵硬。
说实话,她心底有些怒气,无名怒火,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说不上缘由,但就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