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并非无药可救”六字威慑力过大,罗老三一听当即“扑通”一声,双膝直直跪地,冲她一磕头,真挚道:“姑娘若能治好阿衡的腿,我罗老三这辈子替你做牛做马,定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洛菀心中一骇,忙扶起他,惶恐道:“大当家的严重了!”
罗老三站起身,握住罗衡的手,激动道:“阿衡,你听见了吗!她说你的腿有救了!”
闻言,洛菀翻个白眼,并非无药可救并不等同于有救,他的联想力有些许丰富。
她沉吟片刻,神情凝重道:“罗公子体质我并不熟悉,这样,我先写几帖草药方子,您派人即刻去寻来,每个方子架个火炉熬药,煎好药后挨个喂与他服下,我得先看看他能承受住多烈的药。煎的药火候不用过于精准,这不重要。”
“阿沅!”罗老三往后面唤道,“去!带姑娘去书房,准备好纸墨笔砚!”
叫阿沅的人高声应道:“是!”随即带着洛菀去书房。
洛菀写完五个方子后,才过半柱香的时辰,阿沅便提着几个纸包返回,递给她后摸着后脑勺,憨厚询问道:“姑娘你瞧瞧,我也不知道找得对不对。”
洛菀打开纸包,一一瞧过,不禁略微诧异,寻来的草药都对,正是因为这样才吃惊。这些人想必文识不高,常年处于深山中,竟有如此才学?更何况她方子中的草药,哪有这般容易转眼间便能寻来?
看她面露疑惑,阿沅冲她一笑,解释道:“实不相瞒,老大担忧二当家的腿伤,那些个庸医无能,他便打算自学医术,看能否成功。所以寨子后面特地劈出一块地来,专门种植各类草药,以方便老大对照医书辨认草药。”
洛菀略一颔首,示意了然。蓦地,她想起一茬,遂扭头问道:“二当家指的是罗衡罗公子?”
阿沅点头道:“对!”
她接着道:“他喜欢山脚下的红野果,以及梅子酒吗?”
阿沅一愣,他疑惑道:“姑娘初来寨子,怎会知道这个?”
“哦是这样的,”洛菀道,“我临出京城前,府里有位小厮同我嘱咐了些话,说在到达山脚后,会瞧见一些红色野果,叫我摘些碾碎放进随身携带的梅子酒里。”
阿沅道:“不知姑娘口中那位小厮姓甚名谁?”
怎么都问这个?
洛菀微蹙眉头,小心翼翼道:“宋承。”
阿沅松口气,摇头道:“不认识。”
“拿上草药包,”洛菀道,“带我去厨房煎药罢。”
寨子里果然有一间厨房,里头灶台上锅碗瓢盆炊具齐全,厨壁上挂着新打来的猎物和腊肠腊肉,鲜红干辣子黄嫩玉米,大蒜水葱老姜……
阿沅在她旁边守着,偶尔帮忙吹吹炉火掏掏火星,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冲洛菀粗声粗气道:“我家老大请你过去。”
洛菀手持蒲扇,笑眯眯道:“我正忙着煎药呢!”
那人瞪了阿沅一眼,不耐烦道:“这不是有人看着吗?快点随我走!老大催的急!”
洛菀随着他去了大当家的房中,那人自道了句“老大,人带到了!”便离开,她边往里走边四处打量着,屋子里墙壁上挂着许多虎皮大氅,以及狼皮狐皮等各色动物的皮毛,她恶趣味的想着:怎么无豹纹皮呢?看来这癖好不够特殊有趣哪!
她淡声道:“不知大当家找我何事?”
罗老三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捧茶盏,一掌持古书,书面题有《本草纲目》四字。听见说话声,他旋即放下书,眼神往旁侧座位瞥了瞥,洛菀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随后,听他道:“姑娘听说过河神祭吗?”
闻言,洛菀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她道:“用活人献祭河神?”
“不错。”罗老三颔首道,他端起茶壶,替洛菀倒了一杯茶,而后缓缓道:“姑娘来自京城,对云州不熟悉。除却官府,云州有三大家族势力,分别为李王杜三家,各自掌管云州米粮、绸缎、医药。”
“沿着三家交汇处的一条小道走,路的尽头有条河名唤‘幽冥河’。传闻中河里住有一位河神,河底连通幽冥地狱,每隔一年需得供奉献祭三名童男童女,否则河神便会发怒,附近的村庄将会被殃及。这话听着很危言耸听,鬼怪乱神之说人们心中虽敬畏却不一定相信。”
“据说,有次村民忘记献祭孩童,当日虽平安无事,却在第二日早晨,去河边打渔晒网的村民骤然发现附近的村庄一夜之间全部死绝!并且在村庄的屋子里发现许多泛白的死鱼,以及滔滔血水从井里流出。这事传出去后,大家都认为是河神未食得祭品而发怒,自那以后,大家再不敢忘记献祭供品一事。”
罗老三盯着洛菀,悠悠道:“要想去云州,并非一定要途径这座山。”
洛菀接着道:“渡过幽冥河也能到云州,是吗?”
“不错,”罗老三点头道,“一来这条路鲜为人知,二来河上常起大风大浪,若有人乘船渡过,必会遭遇倾盆暴雨,且河里有许多大家从未见过的怪物。总之,能平安渡河的把握只有两成。但这却是最快的办法。”
洛菀道:“所以大当家的曾渡过这河?”
罗老三点头道:“从云州出来只有两条路,一走陆路越山,二走水路渡河。陆路太耽搁时辰,阿衡的腿不能拖下去!便只有走水路,渡幽冥河。”
洛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问道:“方才大当家的说渡河把握只有两成,您是初次渡河,又带着罗公子,是如何平安过河的?”
罗老三并未正面回答,只敷衍道:“我罗老三运气好,许是上天可怜我们兄弟两个,正巧是在这两成的把握里。”
他接着道:“我同姑娘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河神真实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为何这个传说这样真实。姑娘,你帮阿衡治腿伤,投桃报李,我是个粗人没读什么书,但还是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我只是想劝你一句,云州不比得你们想象中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