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舒服,李氏皱着眉头说:“亲王又怎样?不也得唤我一声李夫人吗?”
洛秋妤瞪她一眼,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加快脚步,将李氏甩在身后。
李氏着急地说:“秋妤……你等等我!”
洛秋妤恨恨道:“您自个儿慢慢回味吧!”
转眼又到晚膳时分,众人去前厅用膳,照旧男女眷分开。过了半个时辰,又会聚在一起。
裴少卿坐在檀木椅上,身姿端正,淡淡地说:“岳父大人,本王此次陪王妃回门,特地带了些东西,还望您笑纳。”他招了招手,护卫随即鱼贯而入,抬进来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木箱一打开,金光闪闪的一片耀眼,直看得府里的丫鬟小厮眼睛发直,目不转睛。
这样多的财宝,下人们劳苦一辈子都得不到!
人比人气死人哪。
洛煊不过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倒不似下人那般眼睛发直。他虽然年近三十岁,但胜在气质儒雅,有一股文人雅士的书生气,除了不笑时眼神会锋利些,其余的时候看起来都挺温和。
不像裴少卿,坐在那儿恍若一尊凶神恶煞的镇祟像。凡人看见腿脚发软,邪祟瞧见他亦要避退三分,不敢迎面对峙。
洛煊让下人将木箱收好,吩咐说:“收进库房里。多谢王爷,靖南王府财力雄厚,我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您出手大方,果然传闻不假。”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裴少卿脸一黑,本就恐怖的神情愈发阴沉。
见状,洛菀微微叹息,忙上前说道:“王爷体谅妾身,又念着父亲的面子,所以送的东西才贵重了点,这不是更好吗?”
李氏艳羡地说:“菀菀真是好福气,嫁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洛菀谦虚地说:“承蒙王爷不嫌弃,是我高攀了。”
“行了,”洛煊摆手道,“为父知道你今日回府,特地命人备了许多盏莲花灯,就放在千莲湖里,晚上去瞧最是好看。你们都去瞧瞧吧。”
李氏疑惑地说:“老爷,您不去吗?”
洛煊摇头道:“算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洛秋妤笑了笑,上前一步说道:“父亲,您的诗情好,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吧,即兴作诗一首,女儿对此期盼已久。”
老爷宠爱二小姐这事,整个洛府上下无人不知。此番二小姐出言相劝,老爷必定不会推辞。
果然,洛煊望了她一眼,便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父便去吧。”
这边温情脉脉,洛菀却冷眼瞧着,将头转了过去,盯着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画得不错。
裴少卿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神情平淡,并未说什么。
洛煊站起身,对裴少卿扬手道:“王爷,请!”
裴少卿淡淡地说:“劳烦岳父大人带路。”
于是一行人往千莲湖走,湖边早已搭好看台,摆了几张木桌,桌上放有茶水点心,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
裴少卿坐正中央上首座,洛菀和洛煊一左一右在他旁边坐下,再往外便是齐氏和李氏,接着就是二小姐洛秋妤。
三少爷洛安托洛煊刑部尚书名头的福,进了国子监读书,现下在七里胡同住着,逢年过节时才会回来。虽然去了国子监,那里教书的先生都非寻常人,更有给太子教授过课业的太傅老先生,规矩更是森严。但洛安什么纨绔性子?岂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平日里不是被罚抄书,就是面壁思过,要不是看在洛尚书的面子上,怕是要被打手板的。
整日混水摸鱼,吃喝玩乐也就罢了,还敢在国子监里打架斗殴,当真是无可救药!
莲花灯还未放完,湖面上只稀稀落落飘着几盏,看着孤零零的。
洛煊吩咐下人赶紧放完,不多时,也就一柱香的功夫,整个湖面便飘满了花灯。
粉莲、白莲、红莲、绿莲……总之,能想到的颜色,湖面上都有。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看久了便觉得眼花缭乱的,无甚新意。
洛菀晚膳吃得多,肚子撑了点,比起在这赏灯,更想四处走走,消消食。
正巧这时有个丫鬟悄悄靠近她,附耳压低声音对她说:“王妃,佟妈妈让您回秋院一趟,她在院子里等着,说有些要紧事要同您说。”
“佟妈妈?”洛菀神情疑惑,“什么事?”
丫鬟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佟妈妈没说,只叫奴婢这么传话。”
洛菀看了眼看台上的人,裴少卿正与殷真说话,李氏拉着洛秋妤和洛煊,兴高采烈地指着莲花灯,嘴角翕动个不停,谁都没注意到这儿的动静。
她虽然觉得可疑,但转念一想,回秋院而已,自己的院子,有玉楼和宋承守着,应该没什么事。更何况佟妈妈管着一部分母亲的嫁妆,许是想同她说这个?
她这人多疑,见这丫鬟眼生,不敢立即相信她,但若有人要害她,何必让她回秋院?
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又对丫鬟说,“你在这儿守着,父亲他们若问起,就说我胃有些疼,先回秋院歇息了。”
丫鬟点头道:“喏。”
碧秋扶着洛菀,问道:“王妃,我们现在就走吗?”
洛菀颔首道:“嗯。”
这厢,洛菀离开没多久,那丫鬟便无声退下,静悄悄的,谁都没留意到。过了一会儿,丫鬟又走到裴少卿旁边,却被殷真发现了,殷真拦住她,挡在裴少卿跟前,询问道:“你干什么!”
丫鬟被他吓得一哆嗦,才小声说道:“王妃让奴婢来传话的……”
殷真皱了皱眉,“什么话?”
丫鬟说道:“王妃说她胃不舒服,先回秋院了。走到半路上碰见奴婢,才想起来没跟王爷说这事,担心王爷会问起,所以让奴婢来说一声。”
听她说完后,殷真抬头往洛菀的位置一看,果然主仆二人都不见了。
殷真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鬟往后瞥了一眼,问道:“王爷他……”
殷真呵斥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下去吧!”
丫鬟行了一礼,无奈道:“喏。”
等丫鬟退下后,殷真才将事情说与裴少卿听,随后问道:“王爷,您要回秋院吗?”
裴少卿反问他:“她脾胃不舒服?”
殷真说道:“丫鬟是这么说的。”
裴少卿淡淡颔首:“既然这样……那便回去看看。”他看了眼那边三人,看他们兴致勃勃的,聊得兴趣盎然,便不想打扰,遂与殷真无声离开。
走了没多久,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伴随着落水“扑通”声。
两人停住脚步,殷真试探着问道:“要不属下去看看?”得了裴少卿的允准,殷真便快步往前走。前面有片竹林子,那声音就从后面传来的。
殷真走后,裴少卿又听见一阵落水声,这次的动静更大,激气一连串水花,与此同时,呼救声更加清晰:“救……救命!”
“来……来人!救……咕噜噜……救命……”
声音有些耳熟,裴少卿想了想,抬脚往那处地方走,皎皎月光下,湖面泛出粼粼光泽,在湖水里有一名女子,在费劲地扑腾挣扎,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看着狼狈不堪,活像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这女子很熟悉,洛家庶出的那个二小姐,洛秋妤。
换作平常,这样的事他是不会管的。
一来,淹死个人而已,又不怎么重要。更何况这人与他又不熟,更无利害关系。
二来,他若去救了这女子,被人看见的话,是要对她的名声负责的,换而言之,就是要娶她。摊上这么个麻烦事,他自是不愿意。他才新娶了个王妃,转眼闹出这样的事,怕是不妥当。
所以不过瞧了一眼,裴少卿就准备离开。
却在离呼救声越远时,他又折身而返。
想到白日里洛秋妤的举止行为,他笑了笑,这女子很聪明。与娶的新王妃相比,似乎不相上下,这样看来,溺水而亡倒死得可惜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洛菀作鹬,洛秋妤作蚌,而他作渔翁。
只要救了她后,她懂得知恩图报,不闹出事端来,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少卿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脱了外衫,一头扎进湖里,也不管救人的姿势洛秋妤舒不舒服,径直拖着人就往湖边游。到了湖边的石子小路上,把人重重往地上一扔,倒省了不少功夫,洛秋妤经这么一遭摇晃,自己便把肺腑里淤积的湖水吐了出来,狼狈地咳嗽几声。
湖水模糊了视线,洛秋妤却依旧能分辨得出来,她看清来人后,拢了拢衣裳,感激地说:“多谢王爷相救!”
裴少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她这副狼狈模样,不像作假,淡声说道:“举手之劳,无须挂齿。只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清楚。”
洛秋妤浑身一僵,被冻得瑟瑟发抖,王爷什么意思,她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