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妤心中大惊，他竟然……这样俊朗！
裴少卿余光一瞥，神色平淡，“李夫人、二小姐请坐。”又对伺候在旁的玉楼吩咐，“看茶。”
玉楼福礼：“喏。”
其实她本无必要来侍奉，三夫人来就来，关她什么事？但秋院与岁清居水火不相容，此刻小姐在老爷书房，玉楼担心她二人会趁其不在而作妖。便是为了小姐，也得时时刻刻盯着这里的动静。
李氏慢条斯理地喝口茶，虽上了年纪，容貌依旧姣好。那双秀眉一皱，忍不住说：“好烫！”
玉楼垂着头，笑了笑，说：“冬日严寒，三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
李氏“咚”的一声将茶杯放下，责怪说：“这样烫的茶喝下去，只怕喉咙都要烫坏，我看你这丫鬟存心的吧？”
玉楼忙“扑通”一声跪下去，委屈地说：“奴婢岂敢！”
洛秋妤目睹这一切，心里微微叹息，她这个亲生母亲……可真蠢！
这是在哪里？秋院！比得了岁清居吗？更何况王爷在这儿，在王妃院子里放肆，挑王妃丫鬟的刺儿，王爷身为她的夫君，心中如何作想？饶是母亲心里再不舒服，此时也该忍着。
洛秋妤拉了拉李氏衣袖，小声说道：“姨娘，丫鬟不懂事，您别与她置气，这事就算了吧，茶水晾晾再喝，算不得什么大事。”
闻言，裴少卿略略抬眼，看了洛秋妤一眼。
李氏还要发作，怒气冲冲的对裴少卿说：“您不知道，这丫鬟仗着她主子的身份，眼高于顶的，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平日里就欺压，连您在这儿也敢如此放肆，丝毫不加收敛！”
洛秋妤拔高音量，阻止道：“姨娘！”
这个没脑子的妇人！
李氏拉着洛秋妤的手，说：“我……”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女儿，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讪讪一笑，解释说：“妇道人家的随口抱怨，王爷您别放在心上。”
“无妨，”裴少卿吹了吹茶沫，“本王不怎么关心内宅事。只听说……夫人似乎与王妃关系不太融洽？不知为何？可能与本王说说？”
李氏笑意一僵，疑惑地想：您不是才说不关心内宅事吗？怎么又提起这个？
“王爷您听谁说的？我待菀菀比待亲生女儿还好，逢年过节的，首先便想着她。若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便送给她。平常她伤了风害了病，病榻前我都细心照顾着，自她母亲逝世后，我更加心疼可怜她，这样小的孩子，往后该怎么办？所以待她简直掏心掏肺。”
“若说关系不融洽……唉，怕是她自亲生母亲逝世后，便性情大变，对谁都提防，对谁都亲近不起来，连她父亲……也不怎么来往。许是因为这个，您才听见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裴少卿若有所思，颔首说：“原来如此……”
李氏说道：“您怎么问起这个？可是菀菀在您耳边说了什么？”
裴少卿咳嗽一声，缓缓说：“本王心系王妃，自然关心她的家事。方才夫人说她心情大变，不知是怎么个变法？”
李氏在心里掂量掂量，才说：“从前菀菀性子温和，待谁都亲善。如今……心胸倒不似以往宽广，容易多疑和多想，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您是她的夫君，妾身就不瞒您了。用一个词来描绘，便是有点喜怒无常。”
玉楼忍不住开口：“三夫人这话不对，王妃性情一直柔顺，从未变过，你为何要污蔑她！”
“放肆！”李氏呵斥道，“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
玉楼冷哼道：“三夫人出言污蔑王妃，奴婢身为王妃的婢女，怎能置之不理？三夫人这话，居心叵测哪！”
李氏气得直发抖，饶是洛秋妤在旁边劝说她，怒火却一直滔天。许是见靖南王风姿俊朗，知道那小贱人嫁的夫家不错，又想到秋妤还待字闺中，日后要被庶出身份所连累，怕只能随随便便配个普通人家，心里就极度不平衡，怨恨十足，今日才频频失态。
“你这丫鬟……今日当着王爷的面还出言不逊，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一直在旁沉默寡言，看了一出热闹的裴少卿淡淡开口，语气颇重，脸色沉了下去，他说道：“李夫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字字清晰，在场所有人都顿住，转过头盯着他看。
“岳父大人管家不严，没派婆子教你规矩吗？王妃院子里的丫鬟，该由她来管教处置，何时轮到你做主？再者，本王身为她的夫君，此刻她不在，而本王还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李夫人来管吧？”
“或者说……本王堂堂一个亲王，圣上亲封的靖南王。竟威慑不了一介内宅妇人？要你越俎代庖来处置下人？”
洛秋妤面露惊讶，直到经他提醒才想起来，面前坐着的这人，乃是在朝廷上叱咤风云的靖南王，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手段何其残忍。随便动动嘴皮子，便能要了她和母亲的命。
然而，母亲方才还做出那样的举动……简直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里，她忙带着李氏跪下去，磕头说道：“王爷恕罪！姨娘常处内院，井底之蛙见识浅，请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她计较！”
说完后，她又拽了拽李氏的手，小声催促她：“姨娘……”
李氏知道女儿一向有主见，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所以赶紧磕了个响头，一改气势汹汹的模样，恭敬地说：“王爷恕罪，妾身多嘴了，不敢越俎代庖，一切但凭您的吩咐！”
两人垂着头，丝毫不敢抬起头。上面什么动静都没有，静悄悄的。安静的时间越长，她们心里也就越慌，生怕王爷动了怒气，要派旁边那个护卫一剑斩杀她们。到时候要真杀了，便是老爷亦不敢多说什么。女子在权势斗争面前，向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良久，才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声音：“起来吧。”
李氏又磕了个头，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连坐都不敢坐，只能恭敬的站在一旁，何况王爷似乎并没有让她们坐下的打算。
裴少卿耐心渐渐消失，他问道：“李夫人执意要见本王，可是有事？”
李氏忙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让丫鬟将东西呈上来，她的确有备而来。
“王爷请瞧，妾身娘家有个侄子做挖矿的活计，有天干活时偶然挖到一块石头，通身晶莹剔透，圆滑光洁，像被刻意打磨过一样。并且石头里面有状如梅花的红斑点，这些斑点汇聚在一起，竟是两只赤红鸳鸯。妾身想着您与菀菀新婚，鸳鸯的意头极好，但这东西难得，怕下人动手脚偷换，所以想亲自捧着送过来。既然菀菀不在秋院，交到您手里也是一样的。”
洛秋妤嫉妒极了，这样好的东西，却要被母亲拿来讨好洛菀！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这样稀罕的物件？
殷真接过矿石，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一番，又背过身去，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动静，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将石头拿帕子裹着递给裴少卿，说道：“王爷，属下确认过了，并无不妥。”
裴少卿淡淡颔首，接过去细细一瞧，的确很难得，他笑了笑，“李夫人有心了。”
李氏讨好一笑，说：“孝敬您与王妃的东西，妾身自然不敢马虎。”
裴少卿收下矿石，点头道：“多谢李夫人。”
见王爷的神色和缓几分，李氏得意得眼睛都笑着眯起来，她连忙摇头：“王爷客气。”
李氏心想，王爷此时心情好，倒不如将秋妤引荐一下，让他先留个印象，好方便今夜行事。
这时，洛秋妤突然拉了拉李氏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随后对裴少卿躬身一福礼，既不失娇弱又不显刻意地说：“东西已送到，那么小女与姨娘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罢，拽着李氏要离开。
李氏疑惑不解，但秋妤拽着她的手，手劲儿很大，甚至于有点疼，饶是她再缺心眼，也能明白女儿的意思。于是略略一行礼，快步随洛秋妤离开。
直到这时候，裴少卿除了洛秋妤呵斥李氏时看过她一眼，便只有现在，目光才一直落在她身上。半晌，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变幻莫测，缓慢地说：“洛家庶出的二小姐……倒挺聪慧。”
殷真疑惑地问他：“您此话何意？”
裴少卿摇摇头，却不愿再多说，命玉楼将石头收好，便将棋盘又摆出来，自己与自己对弈。
回岁清居的路上，李氏等走远了才迫不及待地问女儿：“秋妤，你怎么一直阻挠母亲？”
洛秋妤叹口气，其实心里很不想搭理李氏，她觉得，摊上这么个愚蠢至极的母亲，实在是倒霉，要不是念着父亲宠爱她，她都想亲手……
洛秋妤忍住不耐烦，说道：“母亲，你太高估自己了。靖南王这样的人，岂是能被我们算计的？您以为您的意图他不清楚吗？实则人家就像看了场笑话一般，您和我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再继续待下去，只怕转眼便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