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不明不白玷污的妃嫔，有什么颜面继续活下去？三尺白绫上吊自尽？或是一杯鸩酒赐死？
德妃眼中尽是哀求，希望荣胤能就此住手，可他喝了那酒，怎会停下来？
她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已经开始为身后事做打算。转念却又想到什么，重新燃起希望。
她如今圣眷正浓，眼看着登上皇后宝座指日可待，决不能这般屈辱的死去！
楚音！她还有阿音要照顾，她若死了，后宫的勾心斗角阿音如何应付得了？她那样活泼明媚的性子，难道要在日复一日的阴谋算计中泯灭掉吗？
德妃用力挣扎，蓦然张嘴，一口咬在荣胤的手背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低低痛呼一声，嘴里暗骂道：“贱人！”趁着他缩手的空隙，德妃猛然抬手，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勾到他的眼皮，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德妃使劲将他推开，提着宫装裙摆快速往外跑，同时大声吼道：“来人啊！快来人！”
荣胤缓过痛劲，意识到人跑了，赶紧跟上去，“妈的！贱娘们！还挺野！”
可惜已经晚了。
德妃凄厉嘶哑的嗓音已经将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吸引过来，澜儿听到熟悉的声音，闯进正殿没见着人，心道不妙，小跑着赶过来。她看到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德妃，吓得手脚发软，连忙迎上去，握着德妃的手，颤抖着嗓音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德妃望见澜儿顿时泣不成声，瘫软靠在澜儿身上，众人忙拥簇着她往内殿走。
德妃余光瞥见急匆匆追至的荣胤，愤怒得浑身发抖，神情惊惶，她死死攥住澜儿的手，指着荣胤恨恨道：“来人啊！给本宫抓住这个狂徒！”
太监虽然不明白娘娘此举何意，那可是新封的荣亲王啊，却依言照做。几人挽起袖子，大步上前，将他团团围住，一左一右拿人把他挟制住。
冷风一吹，荣胤的神智清醒几分。回想到他方才做了什么事，心中大惊，糊涂啊！看着德妃怒不可遏的样子，他管不了那么多，第一反应便是求饶。挣脱半晌无果，便直接跪了下去，嚷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我一时糊涂……我喝多了酒犯浑！您就当我什么都没做！”
围观的宫女太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可是宫闺秘事，寻常人听不得啊！
德妃紧紧攥住半敞开的衣襟，冷笑一声：“王爷这话说得倒轻巧！本宫今夜定要向皇上讨个说法！胆敢猥亵后宫妃嫔，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荣胤看她神色坚定，知晓事情无法挽回，所幸破罐子破摔，毫无顾忌的骂了起来：“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年老色衰的女人！也就我喝多了才勉强看得上！如今楚嫔得宠，皇兄早就对你不耐烦，你倒没皮没脸上赶着去凑合！被我碰过的女人，你以为这事他知道后不会对你心存芥蒂吗？还痴心妄想着做皇后，下辈子吧！”
澜儿听得心惊肉跳，慌忙看向德妃，见后者一脸屈辱，心中滋味难以言明，呵斥道：“堵住他的嘴！今夜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见了吗？！”
一众宫女太监纷纷应是。
回到内殿，澜儿蹲在德妃身前，安抚她几句后，担忧道：“娘娘，此事该怎么办？”
德妃将脸埋在手掌心里，无声啜泣，泪流随着十指缝隙缓缓渗出，她摇头道：“本宫……本宫不知道！”
平日里端庄贵气的女子，难得露出这样无助孤弱的神情。
澜儿心里疼得厉害，叹口气，缓缓道：“荣亲王说的不错，这事一旦被揭晓，皇上心中对您始终会存个芥蒂。莫说在皇宫，便是普通人家经此一事，夫君也会对妻子产生嫌隙。您可要振作，快些拿主意！”
德妃猛地抬起头，凄厉道：“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吗？！”
澜儿连忙安抚，“娘娘！你冷静些！”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澜儿与德妃齐齐望向内殿门口，心中诧异，夹杂着惊慌，委屈，难过，害怕以及期冀。
德妃怔怔道：“皇上？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澜儿拿衣袖擦干德妃脸颊上的泪珠，焦急道：“娘娘您注意些仪态，暂时别让皇上发现端倪！”
德妃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刚收拾好自己，便望见一袭明黄色的衣袍，忙躬身行礼。荣祯帝扶起她，脸色阴沉得难看，像暴风雨来袭时暗沉的天幕。
德妃问道：“皇上，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让王公公来通传一声。”
荣祯帝没说话。
德妃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疑惑道：“怎么了？可是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臣妾从前就劝过您，莫要为不值得的事烦心，伤身哪！”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人攥住，那人力气很大。
荣祯帝沉声道：“那畜生此刻在哪？”
德妃一愣，“什么？”
荣祯帝缓缓道：“让人把那畜生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意识到德妃的困惑，他顿了顿，朝她解释道，“楚嫔说身子不适，朕就带了太医来替她瞧瞧，方才乾清宫里发生何事，朕已经听宫女说过。荣胤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
德妃神情怅然，她抬头盯着荣祯帝，皇上他……已经知道此事了！
荣祯帝安慰道：“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受惊不小，让太医和孙姑姑先替你瞧瞧。”
孙姑姑，那可是医治妇人病症的一把好手！有太医把脉就够了，何必让她来？
荣祯帝吩咐完话，便走了出去，门外楚嫔正等着他，二人一同去旁边的偏殿审问荣胤。
太医替德妃把了脉，说只是受惊而已，他开些安神静心的药，好好睡一觉就无碍了。太医离开后，孙姑姑站在床榻前，恭敬道：“还请娘娘除去身上全部衣裳。”
强忍委屈，德妃恨然道：“孙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孙姑姑跪了下去，磕头道：“娘娘恕罪，一切都是皇上的吩咐，奴婢不过依言办事。还请娘娘脱衣，皇上还等着奴婢待会儿去回话。”
德妃觉得受到莫大的屈辱，皇上此举何意？不相信她依旧是清白之身？若她真被荣胤玷污，等着她的东西，莫非真是白绫和毒酒？
孙姑姑走到床尾，语调平淡无起伏，“娘娘，腿请分得开些。”
验完身后，孙姑姑满意地点头，朝德妃释然一笑，“娘娘放心，奴婢去回话了。”话尽，她突然看见德妃脖颈上的水渍和牙印，眼神一沉，福身退下。
孙姑姑走后，澜儿推门而入，德妃失神的坐在床上，未着衣裳。澜儿赶紧拿过架子上的外衣，将德妃裹住，哽咽道：“娘娘，你要注意身子啊！”
偏殿。
荣祯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荣胤，拾起桌上滚烫的茶盏一把朝他砸去。荣胤躲闪不及，被砸中额头，茶水溅到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疼。但他不敢拿手去擦，只能不断地求饶。
荣祯帝冷笑道：“荣胤，或者朕该叫你沈二。做了荣亲王不够，还想碰朕后宫里的妃嫔？怎么，下次便是要取朕的皇位了吗！”
夺位？岂不是谋反！
这顶帽子荣胤可不敢接，连连磕头，磕得咚咚作响，“皇上恕罪！我……我只是喝多了酒！不是有意侮辱德妃娘娘的！”
荣祯帝冷冷道：“一句喝多了便可抵消你的罪孽吗？”
荣胤果真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他讨好地盯着楚嫔，说道：“皇上，反正您都不怎么疼爱德妃，一心只想宠着楚嫔娘娘，我这不是帮了你吗！”
荣祯帝神情震惊：“那朕应该感激你才对？”
楚嫔拉了拉荣祯帝的衣袖，泪眼朦胧道：“姐夫，阿姐是无辜的。她平白遭此屈辱，您应该好好安慰她才是。此人胆敢觊觎后宫嫔妃，您一定不能轻恕！一定要给阿姐一个交代！阿姐待您情真意切，您……”
荣祯帝往后一招手，接过王福禄递来的绢帕，小心翼翼地替楚嫔擦泪，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朕不会轻饶这畜生的。”
楚嫔点点头，靠在荣祯帝怀里。余光朝前一瞥，射在荣胤身上，刺得后者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荣祯帝看着荣胤，只觉得厌恶，乡野间出来的，果然心思肮脏。想到楚嫔的话，他正要吩咐下去，将此人斩首示众。嘴唇微微一张，却没发出声音。沈二死有余辜，但他这时候却不能死。
意识到他的动作，楚嫔眨了眨眼，疑惑道：“皇上，您要说什么？”
他不死，德妃的清誉怎么办。荣祯帝顿时犯难。
踌躇犹豫间，他抬头一看，德妃静静地站在门边，目光平静地目睹了一切。
那双眼眸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