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荣祯帝笑着说道。
这样融洽和睦的场景，自然无比幸福，可洛菀瞧着，却觉得不大对劲。想了想，她起身对荣祯帝道：“皇上，臣女还有事要查，便不打扰您与音儿的雅兴了。”
皇帝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去吧。”
“臣女告退。”她躬身一福，恭敬地退出乾德宫，踏过殿门槛时，她稍稍侧头回去望了一眼，见殿中两人眉眼带笑，一个和蔼地看着，一个高兴地说着，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
回到水月楼时，正巧碰上梧桐阁的宫女送来名单，她粗略翻了翻，大多是普通人家出身，少有身世金贵的。但通过画师为她们描摹的画像可以看得出，无一例外，都是个大美人。
清秀可人的、明媚张扬的、雍容华贵的、艳俗妩媚的……总之，各色类型应有尽有。这些画像合起来，便是一幅美人连环图。
“碧秋，你来看看，”她扭头道，“能发现什么？”
“小姐这便是想考奴婢了。”碧秋笑道，“单从现在咱们手中的证据来看，很显然，贵妃虽盛宠，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加之防范于未然。这些宫女一个个生得貌美如花的，若是哪日得宠，爬上皇上的龙床，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主子，或许，其中会有下一个张贵妃。更何况，贵妃只能是贵妃，与寻常人家一样，是个妾，而皇后就不同了，母仪天下，乃是天子正妻，两者无法相比。宫中女人，少有抵得过皇后宝座的。”
“没错。”洛菀赞同道，“只是我总觉得，会不会看上去太过简单了？这就是真相？这么容易便让咱们猜出来了？”
“小姐，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她蹙了蹙眉。
洛菀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桌，心不在焉道：“你说，当年赵氏姐妹入宫一起侍奉皇帝，两人心中不会有芥蒂吗？”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又何妨呢？”碧秋盯着她道。
“可你想啊，”洛菀转过身去，与碧秋对视，“你我若为亲姐妹，我嫁了人，不论我是否爱他，你若接着入门，我必然心里会有些不舒坦的。久而久之，两姐妹的感情必然会相较之前生分一点。”
“小姐，”碧秋沉默片刻，便淡淡道：“若我的姐妹与我共侍一夫，我定会与夫君和离，大不了，他休了我罢。”
洛菀笑着点点头：“知我者，碧秋也。”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问，总不会是突然想到的，随即碧秋道：“小姐，可是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洛菀摇摇头：“许是我想多了。毕竟我未嫁过人，嫁人后的日子，与未出阁的日子必然相差很大。”
眼瞧着气氛慢慢凝重起来，碧秋笑着打趣她，道：“怎么？小姐这是想嫁人了？”
“是啊。”洛菀看着碧秋，用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贼兮兮道：“嫁给我家碧秋，如何？咱们做对儿与常理不同的鸳鸯！”
碧秋一怔，继而对着她抛了个媚眼，笑道：“好啊，既然小姐不怕，那奴婢自然也不怕，刀山火海，愿陪君过。”
“哈哈哈。”洛菀笑出声，眉宇间的阴霾总算消散了几分。楚音的事，她的确心里有些担忧。音儿如今快十五了，算不得小，然她单纯天真，怕是对“情爱”两字根本就不明白此为何物。瞧着她对皇帝的依赖和撒娇，倒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
其实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没什么，只是后宫如深渊，这样性子单纯的人，进去后怕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更何况，如今德妃恩宠渐盛，眼看着贵妃要倒了，自家亲妹妹却突然冒出来与她争宠，难保不会心生怨恨。
“小姐，贵妃一事该如何禀明皇上呢？”
“这……”倒是个难题，她头疼道，“容我再想想吧。”
传闻中，荣祯帝对张贵妃甚为喜爱，看他这次为其生辰大办便可得知，但是究竟是哪一点出了问题呢？
良久，她突然道：“贵妃如今在哪？”
碧秋回答道：“在翊坤宫的后殿，被禁足。”
“咱们去瞧瞧她吧？”
“小姐，为了避嫌，还是算了吧。”
洛菀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淡淡道：“无妨，走吧。”
两人站在翊坤宫的宫门前，发现牌匾上已经沾了厚厚一层积灰，热风轻轻吹来，灰尘便悠悠扬扬飘下去。宫门口听不见里头半分动静，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寂静得可怕，像一座冷宫。
她不由得感慨一句：“有道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啊！”
放在以前，在宫门口叩叩铜锁，便立即会有人来开门，只是，如今便委实没有什么必要了。大门直喇喇敞着，两人毫不费力地直接进入后殿，殿中只有一个宫女，且不是张贵妃的贴身侍婢。这名宫女正跪在地上，旁边搁了个装着水的木桶，她正在擦洗地面。
见有人来了，光亮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她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瞧了瞧，疑惑道：“谁啊？”
洛菀心中一怔，真相未禀，罪名未定，张氏依旧是贵妃，哪怕禁足中，也不该是这样凄凉的景象。更何况她可是皇帝的爱妃。
“贵妃何在？”
宫女呆了呆，才问道：“请问您是……”
洛菀淡声道：“洛家，洛菀。”
宫女一愣，赶紧磕了个头，颤声道：“奴婢见过洛小姐。”
“起来吧，”她道，“贵妃呢？”
“娘娘本在榻上看书，后来看着看着，便觉得犯困，此刻大约在歇息。”
“我进去瞧瞧。”洛菀道，随即迈步往前走。哪知宫女跪着过来，拦住她，道：“小姐，贵妃已歇息，您回去吧，这是非之地，还是离得远远的。”
洛菀顿住，她看向宫女，双眸微眯，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原先在哪个宫里待的？”
“奴婢从前照顾的，只是一位不受宠的才人罢了，她前些时日得病去了，内务府便将奴婢先指过来照顾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