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死死揪住衣襟，心疼得快喘不过气来。她深吸口气，艰难的问道：“您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情？”
她的哭声尖锐刺耳，裴少卿一向喜欢清净，顿觉烦躁不已。语气颇为不耐烦，摇头道：“从始至终，本王从未碰过你，更别谈真心了。”
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浑身如同被撕碎般疼。
“王爷！”嫣然悲凉道，“您好狠的心哪！”
裴少卿背过身去，冷冷道：“殷真。”
殷真点点头，走近嫣然，缓缓说道：“你心生嫉妒，趁四周无人将王妃推进湖里。这般心肠歹毒之人，靖南王府可容不下！念你伺候过王爷，便留你一具全尸！”
闻言，嫣然像被人抽空一般，浑身骤然一松，失去力气倒在地上。落地时发出一声重重的闷音，除了那名黝黑的男子外，再无一人侧目。
同月，荣亲王送来的两名美人，都下场凄惨。
洛菀身子骨强健，虽然落了水却并未高烧，只着了些风寒。大夫来瞧过，让丫鬟多熬几碗浓浓的姜汤，加些红枣枸杞，躺个三五天便无大碍了。
倒是碧秋扑身而救，脊椎骨伤得有些严重，得将养小半年才能好，且自此以后，需弯腰用力的活儿她都无法再做，免得牵动旧伤。
嫣然的下场洛菀听说了，只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以泄她心头之恨！
还留了具全尸，倒便宜她了！
三日后，明德殿。
殿中泾渭分明，自成三列。一列为以靖南王马首是瞻的武臣，一列为效命于刑部尚书的文臣，剩下的那一列，则是持中立的一派，多为开国老臣，如首辅赵丞。
裴少卿身着玄墨绣金云纹官袍，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道：“皇上，微臣有奏！荣亲王假意送婢女，实则是安插眼线，打探朝廷机密。他送来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擅闯书房偷盗书信，另一人则挑拨离间，将王妃推进湖里，险些害其溺毙。而他本人则猥亵后宫嫔妃，偷盗宫中宝物，意图将其变卖私藏银两，桩桩件件，皆是罪无可恕！”
话毕，大殿内默然了一会儿，继而响起一阵连续不断的议论声。
“猥亵后宫嫔妃？是哪位妃子啊？”
“嘘！这事我也听说了，似乎还挺得皇上宠爱的！”
“得宠？那岂不是楚嫔娘娘？”
“谁说的！宫里如今可有两位得宠的妃嫔，除了楚嫔，还有德妃娘娘！”
“什么！德妃！她出自书香门第，读书人家最重视清誉。娘娘被荣亲王玷污了，难道不会寻短见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蓦地，王福禄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肃静！”尖锐的嗓音顿时传遍整座宫殿，众人一下子安静起来，齐齐抬头往上望，见荣祯帝脸色颇为难看。
荣祯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裴少卿，沉声道：“少卿，不得胡言乱语！”
裴少卿一拂衣摆，跪了下去，神情坚定道：“微臣所说句句属实，如有撒谎，但凭皇上处置！荣亲王猥亵嫔妃一事，早已传了出去。微臣曾寻伺候德妃的宫女太监打探过，确有此事。您若是不信，此刻便可传他们前来一问！”
他顿了顿，借势而说道：“荣亲王出身乡野来历不明，突然登上亲王之位本就存疑颇多。当日微臣曾怀疑过他的身份，但滴血验亲却的确为先皇血脉。微臣始终觉得不对劲，便暗中派人去查过，荣亲王买通了验水的太医，在水里加了明矾，不论是否为血亲，滴进去的血都能相融！”
荣祯帝的手紧紧握住金雕龙椅扶手，丝丝寒意从他的眼里渗出来，他缓缓道：“少卿，你竟然背着朕去查荣胤？”
裴少卿磕头道：“微臣知道此举不妥，但若能确保皇室血脉纯正，不被奸人所利用，微臣甘愿受罚！还请皇上传召荣亲王，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再次滴血验亲！”
一旁看热闹的洛煊，突然走了上来，禀奏道：“皇上，不可！”
荣祯帝微微松了口气，道：“洛爱卿何出此言？”
洛煊垂着头，恭敬道：“仅凭靖南王一面之词，如何能信？再者，证词也是可以伪造的。靖南王瞒着您偷偷查探荣亲王，依微臣之见，王爷的心思倒更叵测些！”
首辅赵丞虽看不惯靖南王狠辣的作风，对洛煊阿谀奉承的模样亦是不屑，出言嘲讽道：“老臣依稀记得，洛大人的爱女正是王爷的正妃。大人不帮着女婿，反倒替外人说话？”
洛煊笑了笑，握着笏板对天拜了拜，一脸正气凛然道：“臣听命于皇上，是非黑白之前自然要大义灭亲才对！怎会因王爷是臣的女婿便偏帮呢？赵大人说笑了！”
赵丞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似笑非笑道：“是吗？”
荣祯帝摆摆手，“此事牵扯太多，容朕想想，先退朝吧。”
“皇上！”裴少卿提高音量，朗声道，“荣亲王为非作歹，乃江山之祸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亲王的身份暂且不论，可他做过的恶事却是实打实的。您所幸一同了断，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洛煊冷笑道：“王爷，你这是在威胁皇上吗？”
裴少卿同样冷然道：“微臣不敢。”
荣祯帝叹口气，看向赵丞，“首辅大人，你觉得呢？”
被点名的赵丞跨出队伍，拱手道：“依老臣之见，靖南王所说不无道理。皇上不如当堂滴血验亲？”
荣祯帝深吸口气，沉默良久，才恢复如初。他对王福禄略一颔首，吩咐道：“去准备吧。”
裴少卿蓦然道：“皇上，未免之前贿赂太医的事再次发生，微臣提议，不如多让几位太医来验？”
闻言，荣祯帝垂在袖子下的拳头攥紧，面上却神情平淡。他让王福禄去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许太医和孟太医。这几人都声誉颇佳，一人由他提议，一人由裴少卿提议，另一人则由首辅赵丞。
半炷香过去，滴血验亲的结果出来了。
诸位朝臣看着清水碗里的两滴血，逐渐靠拢，却又在彼此快要相融的一瞬间骤然分开。
血相融者即为亲，反之，则不为。
显而易见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荣胤并非皇上的亲兄弟。
他既并非先帝血脉，那么荣亲王的封号，荣胤二字的赐名，自是要通通收回的。
裴少卿冷笑一声：“诸位可都瞧见了？此人并非皇族人！”
殿中顿时哗然一片。
“我就说，皇室的血脉怎会轻易流落在外？还这么多年都未被发现，却又突然被提了出来！”
“你说，荣亲王他知不知道这事？亦或是他故意为之？他模样瞧着便不聪慧，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弄个假皇子混进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想谋朝篡位？！”
“嘘！别瞎说！小心让人听见削了你的脑袋！”
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荣祯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蓦然暴喝道：“都给朕住嘴！”
朝臣立即噤声。
荣祯帝沉声道：“除去荣胤……沈二的亲王封号，封押荣亲王府，将沈二打入天牢，严刑拷打，看有无背后主使。少卿，你和洛爱卿留下来，其余人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