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承墨想再对阿镜上手,却又被推到一旁。
燕少游面色凝重:“除非抓到王相,否则我们是出不去的。”
“嗐,原来就这个,我还当什么大事呢。”阿镜松了一口气。
“这还不够严重?”燕少游道。
“即便是在小房间里我们也不出去啊,跟在这里有什么区别,”阿镜坦然交代,“而且这里是开阔的,我们完全可以翻出去。”
“这片天空是假的,”燕少游说,“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天穹,但我们是出不去的,你没发现天上的云彩半天没有动过了吗?只有太阳会动,这就是剑圣与晋城主合力设置的玄光之日,它最大的秘密。”
阿镜与白承墨对视一眼,双双腾身而上,那云彩果然没有动过,即便站到房顶上,向四周望去,满目都是房舍。阿镜随意找了一个方向踩着房顶往尽头奔去,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已经发现了端倪。
那仿佛是一片镜子,却又不是镜子,像锃亮的铁片,但摸上去与铁质地完全不同。阿镜也不明白它是什么,它仿佛是纵横无垠的,将整个院落圈在中央,因此看上去仿佛是一片空旷。
阿镜抽出凤纹刀,缓缓闭上双眼,凝神屏气。
斩!
再斩!
再斩!
十多刀劈下去的速速快如闪电,阿镜心中有数,她知道自己十几刀都劈到了同一个位置。
“太奇怪了。”阿镜回到燕少游身边,说。
转瞬之间,白承墨也翩然落下:“神迹。”
“神迹,”阿镜道,“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出不去的,”燕少游道,“剑圣曾经说过,除非有他的切玉剑,否则砍不开这层帷幕。”
“的确,我试过了,打不破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像是空气一样,打过去什么反应都没有。”
阿镜挠了挠头,问燕少游:“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王相来救我们。”燕少游两手一摊。
“他能来才有鬼了。”阿镜嘟囔着。
“你能不能看看我?”
白承墨冷不丁在旁边来了这么一句。阿镜不自然地看过去,就见他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他道:“方才对我那么亲热,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怪我,果然我又猜错了。”他刚开始说话,燕少游就自觉地跑到一旁给戚夫人和孔归真拉架去了,阿镜叫都叫不住。
阿镜眼神四下乱瞟,她理了理思绪,试着解释:“我没有怪你,其实,我完全理解你抛下我的理由,本来我就像是很绝情的一个人。你肯定会想着,我可以杀你一次,会不会杀你第二次?”
“你别这么说,”白承墨的话像是哀求,可他难以掩饰语气中的躁动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敢回来找你,就不怕你再来杀我。”
阿镜二话不说,先把他拉进花藤掩映的深处,见四下无人了,才诚恳地说:“我今日见到王相了,他说得对,你我二人在一起未必是好事,于你于我,都是弊大于利。”
“他跟你都说了什么?”白承墨问。
阿镜略加思索,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我性格不好?”
白承墨反而嗤笑道:“尚可。”
“那就是不好了……”
“哪里不好,我若是觉得不好,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也要问?”白承墨觉得莫名其妙,“不明显吗?”
“哎呀……”阿镜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就要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算了。”
白承墨俯下身来,贴着她耳根与面颊轻轻蹭了蹭,道:“喜欢啊。”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阿镜扳直他的身子,与他大眼瞪小眼,“王相铁口直断,说我是剑圣与黑骨童子的女儿,那孔归真和燕少游便是剑圣李秋霜派来接我回去的,我若是跟他们回去,孔归真就是剑圣指给我的夫婿。”
“可你刚刚把他气得要命,你不会跟他在一起。”白承墨忍不住笑起来,眼睛有几分狐狸相。
“你别笑了。现在当然不会,以后可就不好说了。如果十方剑阁纠缠不清,事情不就更麻烦了么,而且他们肯定会纠缠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派两个麒麟阁的人过来,如果办不成事,后面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阿镜道,“我不想去想这些……晋无意那边咱们是处理不好了,再加上十方剑阁,加上孔归真,加上薛照神和戚夫人,还有你要找的黑骨童子,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白承墨沉吟一会儿,道:“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来解决,我们一起想办法。”
“太麻烦了,白承墨,我怕了,也烦了,我不想再在玄光之日待下去了,”阿镜无力地靠在树上,“我们还没开始,现在结束一切也还来得及,你说呢?”
“凭什么?我不同意,”白承墨说,“我们两个并没有做错什么,出身与过去也绝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东西,但现在我既然可以决定自己以后跟谁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郡主和你师父同时阻拦?”
白承墨得意地笑着:“拦也拦不住,有什么用。不瞒你说,我离开这里之后,先去见了牧君使,跟她坦白心迹,她不高兴,但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你已经告诉她了,怎么说的?”阿镜追问。
“我说,我想见你啊,她自然懂了。”白承墨轻声说。
“所以你就过来了?”
“不止这么简单,我还干了一件别的事,或许对你来说是大事。你想一想,如果说十方剑阁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那么郡主是不是也知道?”
“是。”阿镜点头,这一点在她跟王相对峙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所以我昨天修书一封,寄去铁角楼,告诉郡主,我已经找到了黑骨童子和血玉昙花,而且我对你情根深种,准备横刀夺爱,请郡主做好准备。”
“你,”阿镜震惊得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道,“你这跟下战书有什么区别,晋无意一定会暴跳如雷,按照她的性格,你少不了挨顿打……你真的找到了黑骨童子?她在哪里?”
白承墨的温柔眼刀刮了刮阿镜,摇摇头,神秘一笑:“我不告诉你。”
“我不往外说。”阿镜道。
“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根本没有找到,”白承墨诚恳地说,“我只不过想告诉她,以我的本事随时都可以把你掳走,她就算把你锁起来也根本无济于事。她一定明白,她护不住你,但十方剑阁可以……所以晋无意会支持你跟孔归真回到十方剑阁,剑阁跟她再不对付也是黄陇城内的门派,至少比落在我手里要好。”
“我觉得还是跟着你好一点,”阿镜轻声道,“其实她明白的,如果我不愿意,那谁都拿我没法子,非要逼我,我敢豁出自己的命去。”
“那是因为你死不了。所以你看,这些事情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办,总是有办法解决的,”白承墨说,“我比你多在世上活七八年,想到的方法肯定更多。相信我。”
“可你这种做派,一定把晋无意吓坏了,”阿镜仍旧放不下心,“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哪里不对吗?”白承墨道,“况且你心里清楚,仙居郡主不是一个脆弱的小女人。”
“可她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咱们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对她,应该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告诉她,但是你已经这么做了。”阿镜无奈叹息。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是温和的方式?”白承墨的面色有些冷了。
阿镜略一踌躇,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你看,你也想不出来。你怕她伤心,可是你跟我在一起,她本来就会伤心。而你有没有想过最开始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阻拦这件荒唐事情的,”白承墨的手忍不住挥动,“甚至说她让你去杀我这件事,你杀我的时候,你不伤心不难过么?怎么可能。现在你在顾及她有没有伤心,她当时顾忌过你吗?”
“我不知道,”阿镜说,“可我不能对不起她。”
白承墨试图解读这句话:“但你可以委屈我。”
“你们是不一样的。”阿镜诚恳地说。
“未必不一样,”白承墨说得有些犹豫,“你知道吗……我现在才明白,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远远不如她。”
阿镜心头一慌:“可是……”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她?”白承墨郑重地问,“你有没有爱上她?”
“哎呦,你怎么会这样想!?”阿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白承墨说得太过荒谬了,根本没人能往这方面想,但他就敢这么想。
他还问出来了,这说明此问题他已经想了不止一天,不止几天。
“因为我嫉妒了,”白承墨的用词如精致的刀子,越来越大胆明确,“你觉得我跟她在你心里有什么不同?”
阿镜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白承墨,你不要无理取闹。”
“如果你觉得这是无理取闹,那我今天非得闹个清楚,不然我不甘心。”他说。
“你在吃一个小姑娘的醋?”阿镜觉得他有些可笑。
白承墨却不这么认为:“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就是因为郡主是个姑娘,她要是个男的……”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阿镜追问:“男的怎么了?”
“你别让我说出太绝情的话,你明明知道的。”白承墨别过脸去。
阿镜懂了似的点点头,她抿了抿唇,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她强逼着自己清醒一些、冷静一些,开口道:“我的确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胡乱猜测我与仙居郡主的关系,但是……如果你问我,在我心里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同,我却还能说清楚。”
白承墨两个眼球动了动,他凝视着她的蝴蝶发簪,短促地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