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墨跟宫装妇人打在一起,燕少游也双刀齐出,挡住了那狼眼青年。
阿镜悄悄后退两步,她心中不但没有安稳,反而更加忐忑,甚至不敢多看白承墨一眼。
他为什么要回来找自己呢?难道真如王相所言……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的本性,那么他是有所图谋的么?
他图什么?
阿镜不想去细想这个问题,她把精力放在燕少游身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破蝶刀出鞘。
一对银白色的长短双刀被燕少游紧握在手,他所面对的人无论身高还是力量都远胜于他,对方双手持剑,如同钢铁制成的绞轮。
“破蝶刀,你是陈青衣的什么人?”宫装妇人侧眼瞧着这边,微微惊讶。
燕少游道:“传人。”
阿镜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燕少游这么回答完全是怕被占便宜——万一他说自己是陈青衣的儿子,而对方这个看上去不太年轻的女人又说什么“我是你妈”之类的话,他辈分可就平白低人一等,没法子好好打架了。
“行,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刀法,徒儿,去试试这小子的水准,试不出来我可不轻饶你。”
这妇人话音未落,狼眼青年即心领神会,拧腰反手挥动长剑,剑锋与长臂几乎绷成一条线,直直地戳向燕少游太阳穴!
银刀一左一右划出两道不同的弧度,在眼前交叉成阵,剑尖从两柄银刀中间擦过,火星四溅,剑锋过处,带起的风将燕少游浓密的头发分向两边。
“都是男人,干嘛要给我剃头啊!”燕少游不太高兴,他身法轻灵,如银蝴蝶一般即停即走。
大炮打蚊子,偏偏打不中,为什么?因为蚊子太小,也太快。
一击不中,狼眼青年拔剑便撤,他谨慎地试探着,但并没有再贸然抢攻。
旁边宫装妇人与白承墨正打得难解难分,白承墨赤手空拳,然而大荒功的掌力非凡,每挥一掌都逼得那妇人不得不避,可她剑术高超,所持的兵刃又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看上去一时半会难分伯仲。两人的武功都是轻灵若神,飘摇兮如流风之回雪,打在一处煞是好看。
白承墨呼地一掌横拍妇人腰际,那妇人一扭腰,仰身便刺他肩后,白承墨陡然变招,一个旋身跃至半空中趁机连拍三掌打散她的剑术,要踢她胸口的一脚却被她横剑全然挡住了。
偏在此时,旁侧寒芒猛然一闪,燕少游双手青筋毕露,竟是主动横扫对方双目!狼眼青年反应迅速,左脚后撤半步拉开距离同时握紧大剑自右下向左上方斜掠过去,正撞上燕少游的双刀锋刃!电光石火,三刃交错!
燕少游右手短刀向下一滑,格住这口大剑,脚下向前上步猛力施压,两方甫一角力之时步伐挪移,那左手的长刀忽隐忽现,在对方肋下翻搅出花!
刀刃切入血肉。
燕少游后撤两步,也不顾脏净,径自将刀锋两侧在袖子上抹了血迹去,抱拳道:“失礼了。”
“你这丫头做事好没有分寸,竟要靠男人在前面挡着!”宫装妇人一见徒弟落败,又开始骂了。
“小燕是我弟弟,我靠他,也不算什么外人,再说了,你带一个徒弟打我,莫非我要以一敌二才算公平么?”阿镜不屑一顾。
“那是你弟弟,那这个算你什么人?”宫装妇人剑指白承墨。
阿镜一噎,不尴不尬地说:“那你要问他自己。”
还不等白承墨开口,宫装妇人自己笑了出来:“原来是你的情郎,我还当那小孩是你情郎,这位是你大哥哥呢。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不知道你这情郎自己愿不愿意认。”
“我才离开两天,你就认了个弟弟?”白承墨又气又笑。
“这是燕少游!燕少游,那个……我家里那位的娃娃亲,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陈青衣的儿子,”阿镜一下子慌了神,拼命暗示,生怕白承墨不明白,软着声道,“你别生那没来由的气,瞧着像是泛酸吃醋了。”
白承墨心里明白,低垂双目,强板着脸道:“我哪里吃醋,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阿镜重复道。
“什么关系?”燕少游凑上来问。
“什么关系?”一个轻柔的男声突然出现,居然是孔归真。
阿镜一个激灵,对他道:“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一直就在这里,只不过没有站出来罢了,”他温顺地笑着,冲周围环抱一个礼,颔首道,“十方剑阁麒麟阁,孔归真。”
那宫装妇人还礼道:“戚家未亡人,这是我的小徒弟徐镇刑。”那姓徐的狼眼青年仍是不说话,不过也行了礼。
戚家未亡人,她果然是薛家嫁出去的那位姑奶奶!
阿镜看了看白承墨,打消了跟戚夫人相认的念头,毕竟现在在孔归真和燕少游眼中,她都是剑圣李秋霜的女儿,怎么能跟薛家再有亲戚牵扯。
白承墨收到了她的眼神,不过他另有打算——他在黄陇城名头不算太响亮,但也不敢擅自报上名号,便随意取了个“成之鉴”的假名含糊过去。
阿镜看了小燕一眼,对戚夫人师徒道:“在下海如镜,仙居郡主身边的一个家臣罢了。”
“原来是北海尊,难怪行事这么气派,与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就是不同。”戚夫人不阴不阳地说着。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跟薛家的关系了,否则她们便是姑侄之亲。
“你家郡主身子还好?这几年有没有出铁角楼?”戚夫人又问。
“不是很好,十多年了都出不去,若是离开那地方,身体就吃不住了。”阿镜回答。
其实在阿镜看来,晋无意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弱,她也曾经多次告诉阿镜,她其实是可以走出铁角楼的,悄悄离开三天五天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她不能离开,否则京城的皇帝就会对她起疑心。
因此她从没有出过铁角楼。
“说起来你也见到王相这里奢靡的样子了吧,”戚夫人阴恻恻地笑着,“他坐拥金山银山,修那江心小楼的时候居然只肯用破铜烂铁,是不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什么意思?”阿镜问。
戚夫人反而愣住了:“铁角楼缺的那一角就是王相砍的,你们不知道?”
众人齐齐摇头,阿镜道:“未曾听过。我与郡主住进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是个铁角了。”
“原来如此,倒是显得我老了。”戚夫人自嘲地笑笑。
“夫人娘家可是姓薛?”阿镜双手捧上金锏,“若是薛家那位戚夫人,便将这金锏拿回去吧,物归原主是应该的。”
“你知道我。”戚夫人上下打量阿镜。
“我跟在郡主身边,也打听过不少过去的江湖事,听郡主提起薛家情形,如今一见,薛家大小姐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阿镜捧了一句。
“咳,”孔归真在旁提醒,“阿镜姑娘,你还没解释一下这位成兄是你什么人呢。”
阿镜脑筋转了转,才想起来白承墨给他们化名“成之鉴”,她暗暗白了孔归真一眼,便不想说话。
“其实我与阿镜……”白承墨正要答话,感觉衣袖被阿镜扯了扯,转头向下望,忽觉唇角一阵短暂的柔软。
他的脸蓦地僵住了:“你,你怎么……”
“我跟他就是这种关系,你明白了?”阿镜直截了当地说,转而又对着白承墨那张微笑而泛红的脸,“你不要理他,他从出现到现在就没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白承墨的眼珠转了转,心道:“阿镜虽然有些稚气,可她绝对不会凭人会不会说好话就给人下死定论的,能让她这样讲,恐怕别有隐情,眼下不是追问的时机,等到了无人处再问不迟。”
便干脆地扬眉笑道:“行,都听你的。”
孔归真忿忿道:“你,你这荡妇,跟男人不清不楚,真是不知廉耻,一点闺中的规矩都没有……”
阿镜登时怒火中烧,还未发作,忽见戚夫人长剑已经出鞘:“小兔崽子嘴里胡说什么?”
孔归真凭本能感觉到杀意,瞬间已经后撤了三四丈远。
阿镜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去看白承墨,可她的心一直便是乱的,让这姓孔的一激,更难平静地对待他,硬是咬着牙拉起一个活泼的笑,抓紧他衣袖的那只手便顺势轻推了他一把。
“孔二哥这人不太好处,”燕少游在一旁插着双手摇头,“麒麟阁怎么尽是这种爱找事的。”
“剑圣好斗,他手下的人自然也随着主子。”白承墨握住阿镜的手,却又被她甩脱了。
“小燕,我偷偷告诉你,”阿镜见没有外人,压低声音跟燕少游说,“郡主是真的不喜欢剑阁,特别是剑圣,你要是真想跟她好好相处,最好先退了剑阁。”
“原来就这么简单,”燕少游叹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孔二哥来这玄光之日前,剑圣曾经嘱托我们小心周遭的环境,若是在黑乎乎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里,怎么可怕都是安全的,可一旦进了花团锦簇的院子,就意味着我们进了玄光之日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