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诡境①
白能2022-01-07 12:223,076

  耳边轰隆作响,脚下地动山摇,砖块之间互相挤压,墙面彼此仿佛在摩擦,阿镜左手握金锏,右手将凤纹刀狠狠插进砖缝里,她能感觉到此刻所处的这间房子正在移动。

  “王相!你在干什么!?”她敲着墙喝问,但那个人好像真的在墙壁上消失了,不仅没有应答声,而且房子的变动声音和颤抖震动的幅度都进一步扩大。她的脚下一阵阵发麻,那是因为与地面发生了共振。

  四围的墙缝从顶端摩擦着碎土簌簌而落,沉闷的声响隔着厚实的石壁传过来,脚下虽然不断颤抖着,但基本还能稳住身形。阿镜为了保险起见,仍旧走一步就用凤纹刀在墙面上插一下,唯恐这诡异的房子再骤然生出什么变动。

  妈的。

  阿镜在心里暗骂。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环境闭塞,房间被切割成相互隔绝的豆腐块,彼此似乎毫无联系,只有王相和温小玉这种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主人才能摸清楚底细。她这个外人在这里基本是睁眼瞎,只能任人宰割。

  金库、兵器库、五毒巨蝎等等都出现过了,这里究竟还有多少神秘的房间,还有多少神秘的事物,王相把她留在这里是想让她干什么?

  阿镜想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终于走到了门边上,用足气力双掌横推——纹丝不动。

  阿镜心中大惊,她功夫不弱,此时运上五成内力,手上的力量足有三四百斤,别说是推门了,就连劈山开碑也不在话下。

  此刻这扇木门像是玄铁打造的,不,就算是真玄铁,在阿镜的手上也得抖三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里面一定有鬼。

  所幸脚下的震颤依旧没有停下,但也没加重。阿镜凝神静气,扎稳步子,双手运气,风虎心相功法顿时被调运到极致,脖颈与双臂青筋暴起,轰地双掌猛击到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没有变化。

  这恐怖的力道像是打进了棉花里,尽数被吃了进去,饶是阿镜这一身功夫竟然拿这扇门一点办法都没有。

  脚下猛地一晃,同时伴随一声金属的巨响,阿镜发现她这间房子居然停下了,一切恢复平静。

  她还没太反应过来,彷徨着摸了摸四壁,确定已经不再变动了,谨慎地提着凤纹刀紧贴墙壁走了两圈,又重回到木门后。

  劲瘦的五指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外面一片柳暗花明,天空蓝得像是不在九兑林中,甚至不在黄陇城范围内,空气中沁着淡淡的花香,耳畔萦绕着悦耳的鸟鸣。阿镜忍不住走到这四四方方的院落中,院子很大,大得能容纳几百人,但这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木,有北地常见的映山红、蓝刺头,绿色的菊花独树一帜,栀子花是香味最重的,人不敢走进,怕闻腻了犯头晕。这里环境干燥,能在西南湿润的地界开辟出这么一块宝地来种北方的花木已经算是奇景了,更神奇的是南方的花儿也在同时盛放着,古藤中空,原本缠绕的老树早已死去,这是九兑林里常见的现象,现在却在这里。藤上有细软的枝条垂下来,一直接到地上,像是一架门帘子。

  要制造这样的一个院落,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阿镜想到王相那古怪的性格,忽然也有些理解他的想法——一个人寂寞地生活在原来尘世的深山老林中,那些原本的欲望都变了形,变得稀奇古怪,然后施加在他身边的环境中,施加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无论这个院子,还是温小玉,这些诡异的东西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都很美,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温小玉,他的确是被王相折磨疯的。

  阿镜不禁想到王相给自己的那本记载易容术的秘籍,坦白来说,他提出的回馈十分丰厚,完全可以打动她的内心,若不是此人行事风格和身家背景过于诡秘,她早就狠狠动摇了。

  他想看自己杀掉李秋霜,只为了满足他一时的恶趣味,这样的人,阿镜如何信任他能好好教自己习武。

  想到王相穿的那身丧服,阿镜忽觉一阵悲凉——他仿佛成为了自己的送葬人,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灵堂。

  王相,一个活在丧礼中的人。

  阿镜正兀自出身,忽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喝骂:“王相,换我古莽刀!”

  额前自上而下掀来一阵劲风,显然是有高手降临,阿镜慌忙后撤,左手将金锏插进后腰,右手长刀打了个旋轮舞下劈,刀鞘猛力一磕,逼退来人半步,阿镜这才看清,来的是个蜂腰猿臂、浓眉小眼的青年男子,心中不免一惊。

  这人年岁大约和白承墨相仿,眼皮薄,嘴唇也不厚,瘦长的脸上挂不住肉,肤色不怎么白,一双眼睛像是狼眼,杀气四溢。

  宫装美妇人在他身后出现,她这衣裳颇为古怪,明明是素白的棉麻底,却又绣着百蝶穿花的华贵图样,她梳拢的发髻上带的是凤头簪,可偏又簪了两朵白花,似是守孝服丧之人,可实在过于张扬。

  再看容貌,这华贵妇人长了一张方圆的脸庞,是有福之相,约莫年近四十了,即便薄施粉黛也盖不住上了年纪的疲态,可她黛眉朱唇的确很美,眸色更是清亮如关二爷的偃月刀光。

  她手持一口宝剑,对阿镜道:“王相,你便是易容成个小丫头,我也不会放过你,趁早把古莽刀交出来吧。”

  阿镜不知来者何人,但凭“易容术”这一点,感觉这妇人应该对王相有些了解,可她懒得多费口舌解释,怕对方不能沟通,转而向狼眼青年,道:“古莽刀是什么?”

  这大哥却根本不答话,双手持一柄细长剑高高扬起,冷冷地看着阿镜。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傻,”宫装妇人皱着眉头,“莫非想赖账不成?”

  阿镜这才对她解释道:“夫人,我不是王相,你认错人了。”

  宫装妇人上下审视阿镜,显然是放不下心中的怀疑,忽然,她一眼瞧见了阿镜身后那金光闪闪的金锏,冷哼一声,道:“拿着薛家的金锏还敢骗我,是你傻还是我瞎?”

  话音未落,她飞身而起,眨眼间已逼近阿镜身前,与此同时那狼眼大哥迈步左跨,双手剑霍然向阿镜肩头劈去!

  这一对男女正成了夹击之势,紧要关头阿镜身子斜避,轮舞长刀荡开对方攻势,借机后退闪进了乱花木丛中。

  “这金锏是王相丢下的,他早就跑了,我寻思这么好的东西没人要怪可惜的,捡过来自己收着怎么了。”阿镜边跑边说,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王相的收徒之意,更没有说明自己与缺月山庄的关系,否则恐怕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虽说真拼杀起来,这对男女未必是她的对手,可他们实力不容小觑,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解释解释比较好。

  谁料宫装妇人长眉一扬,迈起飘摇如幻的步伐,一边追赶阿镜,口中道:“既然不是你的,那就把金锏交给我保管。”

  两人剑术精绝,用的兵刃又不是凡品,坚硬冰冷的长剑将挡在追击路上的花枝尽数斩断,花木纷纷落地,树丛中噼里啪啦的声音未曾断绝。

  阿镜轻功灵巧,如一只小猫那般在树枝间上下翻飞,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在这方寸之间把身后两人绕得晕头转向,心中焦躁不堪。她道:“凭什么交给你,我捡来的如今便是我的了,你又是什么人,敢夺我这宝贝?”

  “你的?呸,我家大哥亲手把御赐金锏托付于王相之手,莫说你不承认自己是王相,便是王相亲自在这里,我来要自己家的东西,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宫装妇人直言。

  阿镜心中一动——自己家的东西?她是哪家?若说是薛家的人,怎么自己从没见过她,可若不是薛家的人,她又凭什么说金锏是她自己家的东西,莫非她是皇宫大内出来的贵人?

  金锏是薛照神留给王相的,这贵妇人管薛照神叫大哥哥,莫非她是薛照神的妹妹,北上远嫁到京城的那个……戚家夫人?

  她忽地想起自己此前离开风暖月影阁时,乐正长歌曾送给她一驾华贵的素白马车,那车便是戚夫人的东西。他们都知道戚夫人死了丈夫,前不久回到了黄陇城,只是未曾见过此人的真面目,既是个孀居寡妇,晋无意也不好派人上门拜会,因而阿镜这才没什么机会见她。

  便是这个人么?

  正思索着,忽听耳畔传来燕少游的清脆的声音:“镜子姐,你怎么又被人追杀了?”

  “这俩人非说我是王相,要抢我的金锏,”阿镜赶忙招呼他,“快来帮忙!”

  “阿镜!”

  一个温厚的男声由远及近,似是天外之音。

  阿镜跟他分开不过短短两天,却已经念了他无数次,但当这个声音真正在耳畔想起时,她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她循声望去,不自觉地眼泪竟已盈了眼眶。

  “你怎么又在这里?”她道。

  白承墨和燕少游同时出现,一左一右将她护住。阿镜甚至不用上前细看就知道,来的这个是真正的白承墨。

继续阅读:九方诡境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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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踽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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