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剑阁②
白能2022-01-20 13:193,133

  十方剑阁上下早被那位总管大人韦思廉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果想让海如镜做什么事,万万不能以武力强逼,而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会说话的就直接跪倒在她面前闭嘴磕头。

  这姑娘能听旁人恳求,但万万打不得,一是看对方身居高位,身为剑圣之女岂能跟下人们动起手来,而来这姑娘年轻气盛,又有一身好武艺,打到兴起时不会留情,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众人听韦思廉这样吩咐,又亲眼见了孔归真的半身断骨,一时间都心有余悸。

  因而阿镜要闯门,众人便一齐给她跪了磕头,本想着先用软的试试,若是她不听劝那就请麒麟阁那位首席来跟镜姑娘比划比划,谁知这姑娘居然真的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说回也就回去了。

  两边都平了争执,避免一场械斗,韦思明这才放下心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回去找堂兄上报。

  阿镜独自踏入桃花林。

  时值深秋,桃花早已凋零,眼睛看到的都是满目枯枝,别说桃花了,连半个花骨朵都没有。但阿镜贪恋脚下这片松软的泥土,便走得很慢很慢。

  初时,身边还常有三五个下人经过桃林,去办各自的活计,慢慢走着走着,阿镜却发现这片桃林万籁俱寂,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了,桃林之间只有她自己。

  阿镜继续往前走了半程,眼见要出桃林了,仍是不见旁人,看来这桃林里的确没有别的仆人了。她心中正觉得疑惑,忽见前方桃林外一个婢女对着她高高摇着右臂,像是在招呼她。

  “我?”阿镜问。

  那婢女连连点头,做口型道:“赶快出来。”

  阿镜不通唇语,但也大概能看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心中更是起疑,想了又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呢,身后忽地一阵巨啸传来,声浪有如实质,波动击打到她身上如同遭了雷击,一阵阵酥麻难忍,伴随着耳鸣头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感觉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没有半点多余的知觉。

  刹那间阿镜闭上了双眼屏息凝神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她曾经见过戚夫人用这种功法,知道这是内力的一种,由丹田发出,能用此功者无一不是内功顶尖的高手,因此也并不害怕。

  风虎心相的功法运转着,内力直接蜿蜒向上护住全身血脉,两股真气抵住耳音,使耳膜不至于破损。阿镜用皮肤感受空气中的震动,以此确定发声之人用的内功强弱。

  然而那震动如同雷公击锤,震动着她的身体,阿镜只感觉五脏移位、六腑不安,就连全身的皮肉都不得不随着声波共振着,那声音不断扑过来,如海边的大浪击打礁石,千年万载永不停歇。

  阿镜心道不妙,这人的内功只怕远在她之上,莫不是剑圣出手?

  且不论他是什么人,如果自己一味地运气抵御,单这样稳定的声浪一次次扑过来,她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击溃。

  心里立刻打定了注意,阿镜慢慢地数着声浪的节奏,准备反守为攻!

  默念了“三、二、一”,阿镜蓦地睁开双眼,转身蓄力挥刀劈斩一气呵成,刀锋磕上声波,发出一阵金戈铁马的铮铮声,那声音十分刺耳,又不成曲调,简直像是一把锈蚀了千百年的破筝强行奏乐,偏偏弹奏之人手劲极大,每一声都勾断了弦,也勾住了阿镜的心脏。

  短短几息的时间,眼前的景象早已跟她踏入桃林时大相径庭——桃树纷乱的树枝都被这利刃一样的声音纷纷震断,盘旋飞舞着落到地面上,声音中仿佛有千军万马挥舞着佩刀,向四面八方杀出去。

  阿镜就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刀锋的尖啸怦怦乱跳,她握着刀的十根手指都麻得失去了知觉,手腕酸痛难挡。

  若是有不通武艺的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保准会奇怪她为什么在跟空气角力。而她却觉得自己正以一人之力抵御千军万马。

  然而那巨力还没停,阿镜随着声波震动之处反向劈斩,手中长刀飞舞,渐渐地感觉到声波来处那人力量逐渐放缓了,阿镜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满身的汗。

  这就是剑圣李秋霜练的功夫?

  不对……肯定不对。

  阿镜惶惶然喘着大气,心想,若这人是剑圣,自己杀他恐怕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力量才能勉强做得到,或许咬牙拼死,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这人不是剑圣,那剑圣定然比他还要强出许多,她还能杀剑圣么?

  桃林外招呼她的那婢女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阿镜想找个人问问一时也找不到。

  忽听林中有个沉稳浑厚的男人低声询问:“你是什么人?”

  这声音来自桃林深处,阿镜瞧不见他的人,却能听见他的声音,便与白承墨从前所用的传音之法没有太大差别,都得是内功深厚之人才能做到,想必就是用声音修剪桃枝之人了。

  “你又是谁?”阿镜冷冷道。

  “我先问的,你得先回答。”那个人说。

  “海如镜。”阿镜答道。不知为何,她自从上了十方剑阁之后,越来越喜欢用仙居郡主给她取的这个大名了。

  “哈,黑骨童子和剑圣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那人道,“今年多大了?”

  阿镜早得了金折雪的通知,知道自己生身父母另有其人,因此并不承认这个身世,被这人平白无故污蔑一句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十九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你爹。”

  “我是你爹!”阿镜想也不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等会儿。

  阿镜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人是谁——正是剑圣!

  “李秋霜。”阿镜喃喃道。

  然而她嘴比脑子快,就连手也比脑子快,大脑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使,身体已经心手相应,拉开步伐,长刀摆出起手式。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但,来都来了,见都见了,不打,合适吗?

  阿镜笑了笑——不合适。

  “你叫我什么?”李秋霜道。

  “李秋霜。”

  林中沉默了许久,当阿镜以为他懵住了哑巴了的时候,忽地冷哼一声,骤然间平地卷起一阵飓风!阿镜挥刀来挡,风刃偏偏从八方席卷过来,将地上的枯枝落叶卷成一束束、一堆堆,聚集在桃树根下。

  虽是妙景,阿镜却无心观赏。因为这风面对这她仿佛幻化成了一支身着盔甲手持战刀的军队,他们的刀刃比天地间任何兵器都要薄、要锋利、还要更坚硬!他们争先恐后如万马奔腾一般喊杀过来。

  风声渐渐呼啸起来,愈来愈急、愈来愈高,阿镜在风中不停挥刀,与无形的军队拼杀,以一当百。刀身与风声共振,声音时而清越事儿尖锐,时而咚咚直响,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犹如战场前方金鼓齐鸣。

  劈斩越多,凤纹刀便渐渐地不趁手了,那刀身上已经密布细微的蜘蛛网纹,刀口上也多了一排深浅不一的锯齿状切口,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似乎下一刻就要崩裂成无数碎片。

  阿镜对这刀极为爱惜,只因它是金折雪和白承墨用过的,便不舍得真让它粉身碎骨,面对海啸一般涌过来的风浪,她猛地撤手收刀,飞身旋腿以对抗风刃。

  然而那风刃连她手中灌注内力的凤纹刀都能粉碎,就卷不碎她的拳脚么?

  七八招之后,阿镜手脚愈发疼痛,发招抗招处也有了累累血丝。阿镜生怕自己通学了大荒功这件事暴露出来,举手投足间更加束手束脚,不敢放开大战一场。

  然而那风却愈发急了,风刃有如实质,要将她杀个千疮百孔,阿镜仓皇躲避,不敢缠斗,但风刀不断从她身侧经过,削开她衣袖裙角,直让她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头发也削掉了两撮。

  一阵风刀猛地袭来,后发而先至,又快又狠,阿镜心中一紧,只觉得那东西是奔着她头顶那支蝴蝶发钗而来,阿镜一咬牙,拼着身上再中三处血肉之痛,强行躲过了那风。

  凤纹刀已经没了,总不能蝴蝶发钗也留不住吧。

  阿镜心中正发急,却感觉那风阵也渐渐平息了。

  她喘息着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心有余悸。

  “不打了?”阿镜道。

  李秋霜似乎觉得稀奇:“你也配跟我打?”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阿镜问。

  李秋霜却不屑作答,桃林里寂静一片。

  阿镜也懒得追问,低下头来抽出凤纹刀细细查验。

  那刀身已经是脆弱不堪,再也不能用了,阿镜伸出手指抚摸刀身,感觉到一片冰凉滑腻,心中愈发苍凉,眼瞧着那凤纹环首,不免又想起白承墨的样子。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阿镜扁了扁嘴,强行把哭意忍回肚子里。

  “你这无知小儿,”李秋霜说,“还不滚出桃林。”

  阿镜沉默不语,她已经发现自己跟李秋霜之间的差距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克服,单凭刚刚那场风阵,若是她放开手脚将大荒功催运到极致或许可以打个平手,但以剑圣游刃有余的状态,恐怕还有后招。

  而最可怕的是,她的刀已经碎了,还没有见到剑圣的脸。

  听见剑圣驱赶她,心中怒气更甚,朝着林中狠狠瞪了一眼!

  突然,水汽阵阵升腾而起,浪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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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踽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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