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蝶作茧①
白能2022-03-17 22:506,126

  白承墨再一次收紧了双臂,他知道,怀里这个女孩是一只野兽,她低着头保持缄默,并不是沉睡或者受伤,而是在等待捕猎的机会,一旦机会来临,她必将在一瞬间反扑出去,咬断猎物的喉咙。

  他心甘情愿做一只送上门的猎物。

  “你看到我的狐狸了没有?”阿镜忽然问。

  “什么狐狸?”白承墨一愣。

  “一个毛绒布缝的狐狸,红色的,”阿镜用手比划着,她干脆掀开被子爬起来在床角反复摸索,好像真的在找东西,“好久没见了,怪想的。”

  “守着我还想什么狐狸,”白承墨嘟囔,“这哪个小孩的房间啊放这么多玩具……”他瞧着阿镜纤细紧实的背影,有着与众不同的姣好曲线,只觉得她就像个狐狸。

  “小孩?”阿镜啼笑皆非,转过身来,背靠着墙“你若是嫌我小了,就自己滚出去。”

  “这是你的房间?”白承墨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我还以为是什么客房。”

  “你来铁角楼我带你住客房,这像什么话。”阿镜在脚边摸到了毛乎乎的狐狸,甩到白承墨胸口。白承墨忽地呲着牙弹了一下,一副受伤的样子。

  “你怎么了?”阿镜霍地扑到白承墨身上,却一点都没碰到他,双手在他耳畔撑住。她也不知是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房间,可是把白承墨带进来之后却多了巨大的陌生感,这陌生的感觉让她没法子放下心来好好安睡。

  “没怎么。”白承墨勾着她的腰。

  阿镜离他太近了,垂下来的头发就扫到了白承墨脸上,被他拨开了,她鼻端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凛冽寒冬里的暖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几乎一低头就能吻上他的嘴唇。

  显然白承墨有点按捺不住,他低低的絮语简直毫不费力就能流淌进阿镜的耳中:“我想点上蜡烛。”

  “是,这屋里太黑了,一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阿镜轻笑着扒开他的领口,她的动作粗暴而迅捷,冷风一瞬间吹透了白承墨的胸膛,他慌忙要拢起衣服。

  “你干什么?”他问。

  “不是要点灯么?”阿镜,一伸腿跨下了床,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会那么疼。”

  “没有,我不疼。”白承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匆忙将衣领整理好。

  唰的一下,火焰亮起,阿镜甩了甩火折子收进抽屉里,双手捧着灯烛过来,轻轻将烛台搁在了床头的小案几上。

  白承墨靠着墙壁,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他眼神闪烁,像个无辜的兔子,跟成熟的面庞极其违和。

  “掀开,给我看看,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阿镜倾身在他面前的床铺上跪着,五指轻轻扯着那床薄薄的棉被,暗中较劲。

  “看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白承墨干脆投降了,他不仅掀了被子,还主动脱了衣裳。

  白皙而结实的胸膛在心脏的部位一片黑红色的圆形创口,那一整片都是血肉模糊的,阿镜能看到里面的血肉正在迅速自我修复,她知道那是大荒功的力量。

  “怎么伤的?”阿镜的声音发颤了,纵使是她这种常常上刀山下火海的狠人也不由得发憷。

  “什么怎么伤的?”白承墨一抻胳膊,衣服又穿回去了,大大咧咧地开怀露着胸膛。

  “你好好说话。”阿镜嗔道。

  白承墨有点不自然:“我不是为了糊弄仙居郡主,做了一个假的血玉昙花嘛,就是用的这里,比较快,没事的,你不用着急。”

  “我没法不急。”阿镜偏过身子去,佯作生气的样子不敢看白承墨,她忍不住又想流泪。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她和晋无意会闹成这样,还连累白承墨遭了这样的苦楚。

  即便创口不在她身上,她也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吃这样的苦呢?

  白承墨从后面鬼鬼祟祟地抱住她,轻笑道:“怎么了,心疼啦?”

  阿镜沉默不语。

  “哎呦呦,快给我看看,”白承墨反而高兴了,“这可真是稀罕事。”

  “稀罕什么?”

  白承墨一弹指以内劲熄灭了蜡烛,房间里重新陷入纯净的黑暗,他勾着阿镜再次倒下,趴在她耳边说:“你别这么伤心,换个从前的思路,你就想……我是为了勾引你才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是苦肉计。”

  “苦肉计哪能下这般狠手,”阿镜的指尖在他腰上戳来戳去,“你当我傻。”

  “确实不怎么聪明啊。”白承墨一声喟叹,仿佛沉溺于幻象之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我一定要杀了剑圣,”阿镜忽然狠狠地说道,“他不能留在世上。”

  “他死了晋无意就会重新回来么?”白承墨轻声问。

  阿镜并不确定这个答案,她如实说:“如果她真的重视我,她会回来的,只是那时候我们也要走了。”

  “我们?去哪儿?”白承墨开始期待。

  “不是你一直想带我走么?”阿镜道,“你总是说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可是事情永远不会结束,剑圣死了,还有金折雪,还有你师父,还有……朝廷。”

  “后面的事情,你都可以交给我,”白承墨说,“我会把他们都处理好。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去哪里,我们有钱,去哪儿都行。”

  “你好像很重视有没有钱。”

  白承墨轻飘飘地说:“是啊,被金家扫地出门还身无分文的时候,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阿镜的声音有些疲倦了,她的身体仿佛正在脱离意识:“我不会赶你走,塞外大漠,烟雨江南,我们去哪里都好。”

  “江南美人多呀。”白承墨幽幽地说。

  “我要看美人。”

  “那怎么行,你得看我。”

  阿镜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撑着回答他:“……那我要看俊秀书生。”

  “那就更不行了……”

  ————————————

  擀面杖粗的麻绳将燕少游的双手双脚绑到一起,他像个反弓的大虾一样吊在房梁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筋骨正在被反人类的方式极限拉扯,仿佛硬是要从肌肉中抽离出来。撕扯的疼痛让他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幻听,总感觉各处关节发出了可怕的吱嘎声。

  他的脑袋无力地低垂着,脖子后面的骨骼都拉长了,头上早已被人用利剑刺破了一个大口子,现在正顺着额头往下滴血,血水跟头发糊在了一起,一缕缕地凝结起来。

  “少爷还不过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把麻绳末端捆在石头上,缠得死紧。

  “人家叫少爷,是真少爷,哪能跟咱俩似的,一个九昌一个旱魃,都是少爷手底下的小鬼,”旱魃低着头生火,炭盆里加上木屑,火苗蹦得老高,险些把他头发燎了,吓得他往后一下挺直了身板,扯着脑袋对燕少游道,“我说,兄弟,你现在就招了咱们几个都舒服,你要是不招,这滚烫的炭火就到你脸上了。”

  燕少游仍是装聋作哑。他从玄光之日出来之后就满黄陇城游荡,最后被薛游拎去缺月山庄薛家住了一阵子,然而薛家毕竟是薛游的娘家,那位失踪的家主薛照神又不知去向何方,他不愿意再多叨扰,就跑了出来。

  听说外面有许多人丢了孩子,燕少游暗自查探,倒是也打听出来一些眉目,然而顺藤摸瓜,他却认识了更多想要保护孩子的人。那群老实的村民一听说他跟御赐金锏的那个薛家沾亲带故,纷纷求他保护自家小孩。

  离谱。他就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怎么保护那么多小孩?

  那个叫旱魃的汉子,人如其名,身上苍白干瘦,皮肤下面却有一个个硕大的肉疙瘩,每个都比铜钱还大,不知道是肌肉还是得了什么病,古怪得很,行事更蛮横,燕少游脑袋上的血口子就是他捅的。

  燕少游知道这人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因而不敢作答。他其实更关心始终在柱子后面侧身依靠的那个人——少爷。

  如果他没看错,那是白承墨。

  九昌把炭盆整个搬到燕少游身子底下,现在他整个腹部都能感受到焦热的气息向上升腾,烧灼着他的皮肤。

  “兄弟,还不说呀?”旱魃拿火钳子捅了捅燕少游腹部的剑伤。

  当一个东西烫到超出人体感知范围的时候,人的神经只能传达一种感受,那就是疼痛。

  燕少游听不到自己腹部的伤口被迫发出的烧焦声,更闻不到那点糊味,痛觉仿佛以他的大脑为引线在全身爆炸开,他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又清醒过来,甚至没有昏厥过去。

  “挺能忍的。”九昌呲着牙笑了笑,白牙明晃晃的。

  “还想装哑巴呢?刚刚房顶都快嚎穿了。”旱魃用火钳子拍着燕少游的脸,上面还带着余温,像刚出锅的炒糖。

  燕少游一个人当然帮不了那么多孩子,可如果有薛游在,就简单很多了……他们将孩子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不会有人搜查到那里去,更不会有人想搜查那里。今天他刚把薛游和最后几个小孩送上车,就被这几个人拦住了。一着不慎,他中了迷药,虽然意识还算清醒,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手边也没带青鹰刀,因而被擒获,还被拳打脚踢地受了不少伤。

  “我可以告诉你们孩子在哪儿,”燕少游气若游丝,“但是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还有,我要跟他说话。”他看向藏在柱子后面的人。

  “听见了吗少爷,人家叫你呢。”

  “少爷”施施然走了过来,这下子燕少游终于看清了,他果然是白承墨,可这位白承墨却全程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燕少游的脑子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他勉力强撑,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幻水神宫。”金折雪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贵派的白尊圣白宫主身体可还安好么?”燕少游道。

  “还好。”金折雪不动声色。

  “我与贵派的白宫主,虽未谋面,却与少宫主白承墨有过一面之缘。”燕少游摊牌了。

  “旱魃,”金折雪拂袖转身,“这小子在装模作样拖延时间,给他点狠的。”

  “哎呦这还不够狠啊?”旱魃抱怨着拎着火钳子上来。

  燕少游吓得声音发颤,高叫:“你们根本不是邪宫的人!我认识你们邪宫的少主和宫主!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么对我,不想活了么!?等我告诉仙居郡主,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金折雪眉头一跳,伸手拦住旱魃,打量着燕少游,道:“你到底是谁?”他是为了活命装的认识这么多人还是真的认识他们?不过仔细一看好像确实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他上前拨开燕少游散落的头发,托着他的下巴仔细观察,却又想不起什么来。

  “老子是十方剑阁的人!”恐惧让燕少游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不料,这几个人忽然一愣,然后齐齐大笑。

  “十方剑阁,我们怎么不认得?”旱魃拿火钳子直戳燕少游高耸的锁骨,“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是哪个分舵的?说得上舵主堂主的名字么?”

  燕少游一咬牙:“麒麟阁,萧与峤和孔归真带的,我是四席。”

  旁边的九昌掰着手指数了数,抬头:“破蝶刀燕少游?”话还没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那您的刀呢?”

  刀留在了铁角楼。

  燕少游离开九兑林后,第一站就是去拜会铁角楼。结果真如阿镜所料,那位仙居郡主和颜悦色地接待了他,却对婚约一事只字不提。他并不清楚这是在考察他还是回绝,他完全没有听到仙居郡主对他有任何不满。

  为了试探,他主动提出用自己最珍爱的刀来做信物,郡主没有提出异议,他便将身边最贵重的一对破蝶刀留下了。

  现在还没来得及打造新的。

  铁角楼的态度模棱两可,可燕少游是真正失去了自己的宝刀。而且他在铁角楼呆了两天,也没有见到自己义结金兰的姐姐,阿镜。看到晋无意那副不阴不阳的神情,燕少游甚至不想通过这层关系来跟她套近乎。

  可是仙居郡主真美啊。

  明艳动人,像金色的太阳一样。

  燕少游心里总想着,努力一下,毕竟这是姨母从前给自己订下的妻子,她又如此美丽端庄、落落大方,若是错失了她,以后未必会有更好的了。

  若说有多喜欢,燕少游承认没有,因为他并不了解这位郡主,郡主也没有给他任何了解自己的机会。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尽力一试。

  “刀自然是留在铁角楼了,”燕少游轻蔑一笑,“我与仙居郡主有婚约,你们过去一问便知。”

  金折雪原本一直在旁听着,此时总算认真看了看燕少游的脸,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他听说过晋无意有个定了亲的小少爷,却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

  “少爷,你看他说的是真是假?”九昌凑过来悄声问。

  当然是真的。

  金折雪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不敢直接回答。一是因为鲜少有人知道晋无意跟谁定了亲,更别提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而且就算是十方剑阁内部的人恐怕也没几个知道燕少游就是晋无意的未婚夫。二是因为他在九兑林王相那里远远见过燕少游,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认识阿镜和白承墨的。

  “我与仙居郡主素无往来,”金折雪张口就编,“不过据我所知,郡主的未婚夫婿从来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更何况郡主婉然芳树,如何能与你这獐头鼠目的小贼结亲。想必此人是假的。”

  他顿了顿,忽地下了狠心,道:“此人留不得,就地格杀!”

  他绝少在两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九昌先愣了一下:“不问孩子的下落了?那上头怎么交代?”

  “我自有法子。”金折雪说。

  燕少游是一刻也不能多留了,他认得白承墨和晋无意,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并非白承墨本人,那么帮剑圣做的事也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捅出去。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晋无意,这个人都必须死。

  看见旱魃一言不发地抄起长剑,金折雪略略放下了心,他趁着燕少游大吵大闹的时候随便撕了一截衣角,团起来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吩咐九昌:“挖个坑,深一点,咱们两个一起,尸体不能留下。”

  “好嘞。”九昌任劳任怨地出门挖深坑。

  金折雪一言不发地在他旁边帮工,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发呆。挖坑是件麻烦事,杀人倒是快得很。

  “少爷,其实你早就跟剑圣有联系了是吧?”九昌大大咧咧的,直接问了出来。

  “有,我的确在帮他做事。”金折雪低着头,靠在树干上,双眼放空,好像在发呆。

  “那小子是郡主的未婚夫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金折雪笑了,“他要是真的,我敢杀他么,别忘了,郡主可在十方剑阁呢。”

  “那也不好说。”九昌摇头晃脑,嘟囔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做?”金折雪试探道,一般来说像这种人,想要拿人家的把柄,必然是要为自己牟利了,“你说出来,兄弟我若是能办就帮你办了。”

  九昌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少爷你看咱们帮剑圣抢了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了,我觉得他老人家也享用不了。老子都三十七八了还打光棍,是不是……”

  金折雪强行压住心里的呕吐感,不要露出恶心的神情,他笑道:“说得有理,我下次帮你想想办法,不过这件事你知我知,旱魃那边嘛……”

  “我晓得。”

  正此时,旱魃单手拖着燕少游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到了坑边,一甩胳膊,道:“结果了。”

  金折雪擦了擦手,蹲在地上摸燕少游的脖子:“没死透呢。”

  “放了一会儿血了,这小子命硬,要是这么晾着且得等一会儿呢,不如埋了闷在地里,闷死了事。”旱魃说罢,回转身躯,也从农户家里挑了个锄头,出来一同挖坟。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金折雪默默地盯着地上那个将死之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其实这小子长得还不错,配郡主是差了点,不过如果能在一起应该也是挺可爱的一对璧人,可惜命不好,栽到他手里。

  就算命好,他也未必能受到仙居郡主的喜欢,那丫头对男人挑的要死,个性又古怪,脑子还转得快,简直是男人的克星。因此燕少游这个家伙即便不死在自己手里,也会死在晋无意手里。

  这都是他应受的命数。

  也不知当初给他定下婚约的爹妈有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眼看那兄弟两个已经把尸坑挖好了,金折雪用力一蹬,燕少游干净利落地滚进了坑里,然后金折雪也拎起了铁铲加入队伍,亲自洒下了第一铲泥土。

  泥土和血水迅速混合在一起,他们三个一人一下同时铲土,没过多久土沫就把这小子盖得什么都不剩了,连一丝衣角布料都露不出来。

  刚掩埋上的土是松软的,金折雪不放心,又上去踩了两个来回,然后用铁铲重新培土,非得把他结结实实地埋了才行。

  做完这一切,金折雪长舒了一口气,道:“行了,咱们走吧,这儿既然没有孩子,咱们还得继续去找下一个村子呢。”

  一转身,他忽然发现远处的路上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行色匆匆,步履极快,俨然是武功高深之人。

  金折雪面色一变,吩咐左右道:“快走,大麻烦来了。”

  “谁啊?”九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走。

  “戚夫人。”金折雪回答。

  戚夫人的名头还算响亮,当日一乘雪白华贵的车马驾临黄陇城,也算是荣归故里,这两人不至于没听过。

  该死的,刚刚那个小子怎么一句话都不提戚夫人的名号,难道他们不是提前约定好的,她只是碰巧路过?

  不应该。这村子这么偏僻,谁会碰巧路过这儿?

  金折雪三人快步要走,却还得做出一副自然赶路的神态。

  忽听得背后女人喊道:“白承墨,你站住。”

  金折雪瞬间拉长了脸——她果然还记得白承墨,甚至一点都不避讳跟他认识这件事。

继续阅读:破蝶作茧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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踽踽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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