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敦海与沈清昼到达登闻鼓下时,皇宫外墙处已然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人。
见他们父子二人到来,已然有不少考生开始兴奋起来。
“你们快看,是沈大人。”
“是沈大人。”
“沈大人来啦。”
沈清昼听到众人的欢呼声,一种莫名的情绪爬上心头,他的父亲是个为民办实事的好官,所以才能得大家如此信赖吧。
“你们想什么呢,人家是长安府尹,定然是向着那些长安的盗贼。”
“呸,伪君子。”
“那个卜大人就是前车之鉴。”
一片和谐的声浪中,忽的被一阵嘈杂打断。
只一瞬间,便掀起了一股讨论的热潮。
争辩双方谁都不肯退缩,奋力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沈敦海自是听到了褒贬不一的议论声,他大步向前,登上远方的高台,对着身下的学子们大声说道:“考生们,考生们,安静一下,我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大家说一下。”
“沈大人请讲。”
“狗官,快下去。”
“支持沈大人。”
“沈敦海就是个臭纨绔。”
“若沈大人是狗官,天底下怕是就没有清正廉明的好官了,你们静一静,不要寒了沈大人的心。”
沈敦海见场下斗争不断,不再作过多要求,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是长安城的父母官,心中装的是万千长安子民。”
“我就说吧,人家当然向着长安。”台下有人嗤笑一声,道。
“沈大人,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沈大人,说清楚些。”
不少人焦急地冲沈敦海问道。
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是他们目前调查清楚真相最快的捷径了。
总要好好听听才是。
沈敦海不欲理会下方那些质疑的声音,他沉了沉声,继续说道:“我虽是长安的父母官,但长安确是大周朝的长安,全大周朝百姓的长安,它的前途命运与在台下的每一位都息息相关。”
听到这话,台下已有不少热血学子开始激动起来。
他们其中,对着沈敦海说道:“沈大人,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啊?”
有的索性跪下身去,开口祈求地说道:“沈大人,求求您给我们指一条出路吧。”
“沈大人,求求您了。”
沈敦海听到他们的祈求声,心中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科举公平、公正竟成了万千考生需要下跪求人才能得来的了。
“请大家稍安勿躁。不管是我还是当今陛下,此时此刻,与大家的心是一致的,都是想竭尽全力查明真相,还科举一个公平正义,揪出朝廷中的蛀虫,肃清政治。”
“但是,咱们万不可因为一时群情激奋,伤了那些同你们一样苦读多年、只为今朝题名的考生。他们又何其无辜,”
沈敦海说完这番话,台下的考生瞬间慷慨激昂起来,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朝着台下的沈清昼看去,开口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晓,小儿清昼亦是今年的考生,相信他此刻的心情定与大家一样,清昼,不如你来说一说吧。”
沈清昼如何不明白,父亲此刻怕是在给他树立声望呢。
他沉思半刻,将本欲开口的话语咽了下去,挑了一个轻松的话题说了起来。
考生们已经够燥郁了,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再次消耗他们的一腔赤诚与热血呢。
“方才家中小厮来报,说外面正盛传我的功名是托了关系买来的,沈清昼就是个缩头乌龟,一旦事发就窝在家中不敢出门。”
他顾及到有些考生的距离,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却又清晰而有力量。
说完,他笑了笑,对着众人继续说道:“那么,我便来独家揭秘一下本届科考会元中榜后的生活,想必该比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些。”
沈清昼话音刚落,听清楚他所讲内容的众人便开始哄堂大笑起来,而那些原处的人则焦急地问着身边的同伴,意图想搞明白沈清昼讲了些什么。
“前日,家中长辈生怕我过度劳累,每一位都亲自做了补品送到了我的院中,我不忍他们失望、担忧,只得饮下,后果就是,我那一日流了四回鼻血,连衣裳都换了三套。”
“哈哈哈。”
“同一个大周朝,同一个娘亲。”
“我也是,我也是。”
“一想到沈三郎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物都会流鼻血,我就忍不住想笑。”
“......”
周景初看到自己周围渐渐放松下来的考生,嘴角也勾了勾,笑着说道:“昨日,我的父亲沈大人担忧我压力过大,非要带我与母亲一同去跑马场跑马,谁知,刚出家门便被家中小弟抓包,我们无奈之下只得带他前去。”
说着,他故意买起了关子,等到众人不停地催促起来,方才开口道:“长安城三十度的高温下跑马,是何感受大家可想而知。可家中幼弟欢脱的很,直到日薄西山方肯罢休。我们一行人又累又困又乏之际,想着用上一碗馄饨再回府,却又被偷偷溜出去游玩的家中幼妹抓了包,这下,倒不好再责怪她私自出府之罪行了,”
众人听到沈清昼充满无奈的故事
沈清淙说起清溪,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起来。
“小妹玉雪可爱,但鬼主意也多,为了报复我们,一晚上给我送了三次糕点。”
“那不吃不就行了吗?”有人大声喊道。
旁边那个考生倒是个机灵的,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大声喊道:“若是我有个妹妹眼巴巴地瞅着我,哪怕给我递的是鹤顶红我都愿意。”
少年虽语调欢快、轻松,但与他相熟之人却纷纷垂下了眼眸。
他的父母亲与他的幼妹多年前遭了一场灾祸,只远在山上求学的他幸免于难。
好在家中还有些钱财,到不至于叫他没有任何倚傍。
沈清昼见大家笑的开怀,心也不由地跟着放松起来。
他们大部分都是一般大的年纪,交流起来不拘身份礼节,倒也十分痛快。
“至于今天早晨......”
众学子见沈清昼倏地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意也冷了许多,登时就有些好奇起来。
沈清昼这次倒没有卖关子,面色沉沉地说道:“居然有两个臭小子胆敢到府内提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原来沈三公子也是个宠妹狂魔呀。”
“怪不得今晨沈大人着急地从府衙内回府,原来人家不是心虚,是扛着板砖回家打人去了。”
“这也不怨沈三公子气恼,若是有人来我家提亲,我定叫他有去无回才是。”
众人发挥了无尽的想象力,语气也越来越轻松。
只沈清昼和沈敦海面色沉沉,一看就是心情极度不好的模样。
他们一想到那个小胖墩就来气。
不过瞬间,顺敦海又想到了今日表现不俗的自家儿子,脸色倒是忽的缓了缓。
瞧着身旁莹凑过来的董小宝,也不觉得像方才那样子碍眼了。
董小宝是个爱看热闹的,方才走在大街上,听到众人对沈清昼和沈敦海的议论,火急火燎地便赶了过来。
他未来大舅哥和岳丈,怎么能让他们随意污蔑呢。
董小宝担心了一路,方才瞧见自家未来大舅哥和岳丈铁青的脸色还有些担忧和气恼,心里突突直跳。
他的担忧只维持了一瞬,当他看到沈敦海微缓的脸色后,一时间又自信了起来。
他的岳丈,果然是喜欢他良多呢。
他日后,一定要对酥酥更好一些才是。
沈敦海不知道察觉了些什么还是出于对觊觎自己女儿之人的本能排斥,他转头狐疑地看了看这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小胖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董小宝......
岳丈的感情可真的忽冷忽热,来得快去的也快呀。
他日后要小心应对才是。
“沈三公子,最后呢,不知是哪家公子有幸得了清河县主的青睐呀。”远处有人壮着胆子问道。
“自然是都扫地出门了。”
“天底下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们家小妹。”
沈清昼素来以礼待人,还从未在众人面前说过这般不客气的话。
不过,大家瞧着他面上虽是不愉,却仍旧一副随和可亲的模样,愈发想与他亲近起来。
“沈大人,您怎么看?”
沈敦海故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声音的方向,没好气地甩袖离开。
不过,众人还是循着他离开的方向听到了飘荡在空中的那句话。
“老子捏断他的脖子,要他狗命。”
众人与清溪年岁相差甚大,从未有人肖想过能迎娶沈家嫡女,这会子听到沈家这两位大爷这般凶狠的话语,都觉有趣,一个个地陆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沈家未来的姑爷可难办了。”
“心疼沈家未来姑爷。”
“是啊,是啊,有这么个岳父也就罢了,还有四位舅兄,一个个的厉害的很。”
“什么四个,你怕不是忘了她家中那几位叔叔。”
“还有远在西北的周王和那几个小将军。”
众人越聊越开心,竟有些忘了原本跪在这里的目的。
只董小宝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因为,他分明听到了沈敦海路过他身边时,那句微不可查的恐吓声:“小心你的脖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