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凌晨三点的啼哭礼
灼酒折雪2025-10-10 18:003,291

  凌晨3点17分,产科产房走廊的顶灯被调到最暗,只有墙脚的应急灯透出一线昏黄,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沉默的守护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淡淡的血腥味,冷冽中带着一丝生命降临前的紧张,安静得只能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那是生命在跳动的节奏,还有产妇偶尔压抑的喘息,轻却清晰,像绷紧的弦在轻轻颤动。

  小梅被两名护士推进3号分娩室时,宫缩已经密集到2分钟一次。

  她躺在产床上,单薄的身体陷在白色的床单里,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

  没有像其他产妇那样哭喊,她只是死死攥着两侧的护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疼痛和不安,都捏碎在掌心,化作支撑自己的力量。

  助产士小赵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对着她耳边鼓励,声音放得极柔,像春风拂过:“小梅,加油!宫缩来的时候就用力,像解大便一样往下使劲,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宝宝了,你看,宝宝也在跟你一起努力呢。”

  小梅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滑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她却倔强地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在宫缩袭来时,拼尽全力收紧腹部,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连脚趾都蜷缩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对抗着疼痛。

  景砚作为产科二线值班副主任,刚处理完一台急诊——一位胎盘早剥的产妇,好在抢救及时,母婴平安。

  顺道路过分娩室时,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产床上那张稚嫩却紧绷的侧脸,脚步下意识停滞了半秒。

  候诊区里那个孤零零的蓝色身影、诊室门口倔强的眼神、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旧疤,瞬间在脑海里重叠,像电影片段般闪过。

  他眉心轻轻蹙起,推开门走了进去。“胎心情况怎么样?”

  景砚的声音低沉,带着常年在临床沉淀的冷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胎心基线150次/分,偶尔有早期减速,目前还在正常范围。”

  助产士立刻汇报,手里的胎心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曲线平稳跳动,像一条安静流淌的河,“宫缩强度也够,产程进展还不错。”

  “继续严密监测胎心和宫缩,密切关注产程进展,要是出现胎心异常或者产程停滞,及时准备侧切,别耽误。”

  景砚的目光扫过小梅紧绷的身体,没有过多停留,却在心里记下她此刻的模样——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比他想象中更坚强。

  只对着助产士交代完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他还有其他病人需要处理,不能在此久留,走廊里的呼叫器还在等着他。

  小梅在听到景砚声音的瞬间,猛地睁开了眼。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也认出了这个身影——是那天在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冷面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总带着一股不容靠近的锋利。

  不知为何,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更紧张了,她下意识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稍稍放松,仿佛那疼痛能让她更清醒,更有力量。

  3点48分,随着小梅最后一次用力——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涨得通红,汗水浸湿了头发,贴在脸颊和额头上——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突然划破分娩室的昏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

  “生了!是个女孩,体重2550克,Apgar评分9-10-10!”

  助产士兴奋的声音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打破了之前的压抑,“宝宝很健康,各项指标都好得很!”

  小梅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产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解脱,因为喜悦,因为这个终于来到她身边的小生命。

  助产士快速处理好新生儿——清理呼吸道、擦干身体、称重、打分,动作熟练又轻柔,用干净的襁褓裹好,把这个还带着羊水温度和淡淡奶香的小生命,轻轻放在了小梅的胸口。

  小小的脑袋贴着母亲的锁骨,湿漉漉的黑色胎发蹭过皮肤,像春天刚冒头的第一根草芽,柔软又温暖,带着生命最初的温度。

  小梅睁大了眼睛,看着胸口这个皱巴巴却无比鲜活的小生命——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小嘴巴一张一合,像在寻找母亲的怀抱。

  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一滴接一滴,落在女儿柔软的发旋上,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却充满力量的笑,瞬间让整个分娩室的温度都暖了一度,连消毒水的味道都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NICU的过渡观察区里,韩皙宁早已提前到位。

  她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因为常年洗手而有些粗糙的皮肤,手里拿着记录板,眼神专注地等待着——从下午得知小梅可能今晚分娩,她就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况,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个女孩和她的宝宝。

  当助产士抱着襁褓走过来时,她立刻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开始快速查体,声音清晰而专业:“呼吸45次/分,心率140次/分,肤色粉红,四肢活动良好,屈曲反应正常,没有明显异常。”

  检查结束,韩皙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跟过来的小梅轻声说:“宝宝很健康,是足月新生儿,各项指标都达标,不需要转入NICU,你们可以母婴同室,随时在一起,这样宝宝也能更有安全感。”

  这一句话,像给小梅盖上了一床最柔软温暖的棉被,让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之前所有的担心、不安,在听到“健康”“不需要转入NICU”时,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和感激。

  韩皙宁却没有马上离开,她细心地把孩子重新包好,调整好襁褓的松紧——既不让宝宝觉得勒,又能保暖,轻轻递回小梅怀里,又顺手替小梅把额前湿透的刘海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带着无声的安慰,动作自然又温柔,像姐姐在照顾妹妹。

  “恭喜你,小梅,正式当妈妈了。”

  韩皙宁的语气里满是真诚的祝福,没有丝毫距离感,“你真的很勇敢,比很多人都要坚强。”

  小梅张了张嘴,想道谢,却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和情绪激动,喉咙哽咽着,只发出了一声哽咽的“嗯”,眼泪却又一次涌了上来,这次是因为感动,因为有人看到了她的坚强。

  产后第二天上午,小梅被转移到了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原本是四人间,护士们知道她的特殊情况,特意协调出这个房间,让她能更安心地照顾孩子,也能避开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射进来,落在婴儿床的白色纱帐上,洒下细碎的光斑,温暖又静谧,像童话里的场景。

  韩皙宁拎着一个布袋子,轻手轻脚地闪进病房,生怕打扰到可能在休息的母女。

  袋子里装着一袋热牛奶——是她特意在食堂加热的,怕小梅空腹喂奶不舒服,几包产妇专用护理垫,还有一只和之前那只小袜子同款式的暖黄色针织帽,针脚还是有些歪歪扭扭,却是她昨晚特意让同事帮忙织的,想让宝宝能有一套“专属”的小衣物。

  “这是社区社工昨天送过来的,说是给你和宝宝的,都是全新的,你别嫌弃。”

  她把东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语气像平时讨论天气一样轻松自然,刻意不让小梅有心理负担,怕她觉得亏欠。

  小梅正抱着女儿坐在床边,动作虽然笨拙,手臂因为长时间托着孩子而有些发酸,却格外小心,生怕碰疼了怀里的小生命。

  女儿闭着眼睛,小嘴在她胸前一拱一拱的,像只寻找奶源的小猫,可爱又惹人怜爱,每一个小动作都让小梅的心软成一滩水。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阳光慢慢移动,光斑落在小梅的手背上。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空气中的尘埃,带着一丝犹豫,却又透着想要倾诉的渴望:“韩医生,我……我其实不是故意要当未婚妈妈的。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爸爸再娶了之后,继母不喜欢我,妈妈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没回来,没人愿意要我。我十三岁就出来打工,在餐馆洗盘子,后来被人骗到酒吧当服务员,说能赚更多钱……那个男人说会娶我,会对我好,我以为我终于有个家了,可我发现怀孕后,他就跑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被拉黑了,再也联系不上了。”

  她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女儿柔软的发旋,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坚定,像在对女儿承诺,也像在对自己鼓劲:“我知道我以前很傻,做了很多错事儿,走了很多弯路。可现在她来了,我就有家了,有了要守护的人。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能把她好好养大,我会努力赚钱,让她吃好穿好,让她知道有人很爱她,我们俩也能过好。”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深井,在韩皙宁心里激起久久不散的回声。

  她慢慢蹲在床边,让自己的目光与小梅平视,没有居高临下的安慰,只有平等的理解与支持,语气真诚而坚定:“小梅,家从来不是看人数多少,也不是看有没有完整的父母,而是看有没有愿意彼此支撑、一起走下去的心。现在你撑着宝宝,以后我就撑着你们娘俩,还有社区的社工、母乳互助会的阿姨们,我们都会陪着你,帮你一起面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继续阅读: 第14章 纵隔边的守护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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