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淘好米，划着灶台上的小火柴，生火，把饭煮上......
“安子，过来我这里，帮我看火，我摘红薯叶。”外婆抱着个竹篮，里面放着红薯叶，朝着坐在门口石板凳上的我喊道。
我小跑着来到灶台前，熟练地往灶里门添柴火，这种事情我已经非常熟练了，几乎每天都要重复地做。
外婆搬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竹篮放在她腿上，熟练地剥着红薯苗上的丝，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当年真不应该把你妈嫁给你爸这样的人，每天都不顾家的，天天在大队里呆着，好像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人都不用吃饭一样。”
我抬头看着外婆，好奇地问：“外婆，我爸在大队里干嘛的？晚上都不回来吃饭。”
外婆停下了手中的活，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平时在那里蒸米酒。”
我应了一下，然后埋下头继续往灶里添柴火。
外婆摘好红薯叶，又洗一下，然后往旁边的灶里添了些晒干了的甘蔗叶，生火，炒了起来……
“安子，菜煮好了，饭的锅盖你不要那么早打开，让饭再焖一会，我先回家了！”外婆炒好红薯叶，往竹篓子装满了猪草，挑起来就出门了。
我跑到门口，外婆已经走出很远了，我大声喊：“外婆，您不吃完饭再走吗？”
外婆回头看着我，喊道：“不吃了，一会天黑了，我看不见路！”
我站在门口，看着外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心里五味杂陈。
我走到床前，看着熟睡中的妹妹，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推了推她的小手，小声地说：“琼，醒醒，起来吃饭了。”
“哥，妈回来了吗？”妹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问妈妈回来了吗。
我鼻子一酸，安慰她道：“快了，妹妹乖，哥给你吃饭，等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人们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很小就懂得照顾人，其实，这些事情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很多时候是被生活逼的！如果可以，谁愿意这样啊？我又何尝不想像其他孩子那样，躺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
我和妹妹两个人，来到厨房，厨房黑乎乎的。我搬了张凳子，站上去，把电灯的开关打开，橘红色的灯光，我们一人一口地吃起来......
妹妹看着桌上那碟红薯叶发呆，小声地问道：“哥，有肉吗？“
“没有，妈说明天才有，妈说明天说买一块冠油回来，给我们煮饭，就有肉吃了！”我怯怯地回答。
冠油是什么？我想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吧，那是猪油的一部分，但又不全是油，吃起来的感觉很像肉。
我小时候家里穷，父亲经常不在家吃晚饭，但偶尔也会买点猪肉回来，但更多时候是买点冠油回来，用铁锅炒一下，然后跟锅里的米饭拌在一起，放点盐和酱油，再撒点葱花。也许，那个年代实在太饿了，冠油拌饭吃起来总感觉很香。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树梢，我牵着妹妹的手，拿着一把手电筒，壮着胆子，一起向村头的方向走去。
门口两百米远的地方有几棵很大的龙眼树，阴深深的，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大的菜园，我每次走过那里都瑟瑟发抖，曾那么几次，我和堂弟去菜园里玩，发现那棵老荔枝树下的陶罐里装着人的骨头......
“哥，你说我们能遇上妈吗？“妹妹胆怯地问。
我拉紧妹妹的手，说道：“嗯，肯定能的，我们去老樟树那里等，妈回来要经过那里的。”
......
村头，老樟树，石拱桥上，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张望着西边那条弯弯的的小路，温柔的月光透过老樟树的叶缝倾洒在他们身上！
“妈，你在哪里？我要妈妈！”小女孩哇的一声哭着，喊着......
老樟树上，一只乌鸦“啊！啊......”地叫着！
一阵阵风吹过，河边的竹子发出瘆人的声音。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妈，你也该回来了吧！
远方，一道模糊的身影，挑着一担干的，捆绑着结结实实的甘蔗叶，慢慢地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妈，你怎么这才回来啊？”小女孩挣脱男孩的手，哭喊着跑过去。
挑着担子的女人，放下担子，蹲下来，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用手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喘着气说道：“琼乖哦，不哭，妈这不回来了吗？”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穿着腋下纽扣的老款衣服，脸上一道一道黑乎乎的甘蔗霉，她转过身，看着男孩，温柔地说：“安子，这么晚了，还带妹妹出来，太不安全了，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男孩点点头，应道：“嗯，妈，我知道了！”
女人重新挑起担子，一只手扶着扁担，一只手牵着小女孩，男孩举着手电筒，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小时候记忆很深刻的一个片段，那时候我的母亲还很年轻，那时候她还没被哮喘病缠身，身体也很健康，每天都像一部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样劳作着。
特别是农忙季节，母亲很早起床，煮好稀饭，然后用一个铝制的容器盛上点粥，很早就出门干农活了了，她经常都是在田地上一忙就是一整天，一直到晚上才回家。如果饿了，渴了，就喝点早上带去的粥水。
夏天的时候，因为天气比较热，早上带去的粥水经常不到中午就变馊了，但母亲还是继续喝着，因为外面确实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可以解渴或者充饥了。
那时候农村最值钱的经济作物就是甘蔗了，我们家当时也种了有好几亩。那时候除草是用手拔的，母亲每天都带着张小板凳，早早就出门了。
中秋之前，甘蔗已经长得很高了，又要给甘蔗清除多余的叶子，已经干掉的可以捆绑起来，挑回家当柴火烧，如果还绿的，可以拿回家喂牛。
八十年代的农村，干农活都是人工的，不像现在，种田种地都是机械化了，甚至除草都用除草剂，喷洒农药有无人机！
这几年，我带着孩子回家过暑假，每天早上看着繁忙的收割机，不由得感慨甚多！特别是想起我们小时候，每到收割水稻的季节，天还没亮，我和妹妹就拿着镰刀，带着草帽，早早去田里收割水稻了！
太阳还没出来前，水稻上都是露水，我们一边割水稻，水稻上的露水不停地甩在我们身上，当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那到底是露水还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