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一支百人队伍被拉长绵延了将近一里地。其中马车有十几辆,步行的穿插在队伍里,头尾尽是骑马的,衣装也略有差异,不过从山头上看下去,这些微末差异可以忽略。
山头树木稀疏处,几十人趴伏在石块间,探出头望着山下队伍。他们头发蓬乱,沾了不少的树叶碎屑,衣服上尽是补丁,手里拿的家伙也五花八门,有刀,有斧,有棍,有的甚至空着手,但每个人身边,都有几块不小的石头。所有人,目光紧紧追随着山下那支队伍。
一人压低声音喊道:“十六呢?正该用她的时候就没影了!”
隔了三个人的年轻人偏头回答:“十六哥看到两只山鸡,追去了。”
“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山鸡?叫她!”
年轻人没回答,手在身上抹了两把,食指弯成个圈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随即,一声清越鸟鸣响起。
山下的队伍中有人抬头:“呦,这什么鸟?”
“我听这鸟叫的不大对啊?”
一个跟着马车徒步行走的老者闷闷道:“这地儿不太平。”
后面骑马的一听啐道:“你个老乌鸦嘴,我们这么多人,哪个不长眼的敢劫!”
老者低头不敢多言,脚下紧着走快几步。
山坡上,“鸟叫”第二遍还没结束,一个身形单薄,肩上挂着简单的弓箭,衣衫同样挂着补丁的“少年”脚步轻快迅捷的过来,手上还拎着只色彩鲜艳的野鸡。野鸡一动不动,已经死透了,但是滴落的鲜血很少,只有头上有个血淋淋的伤口。
“二哥,怎么着?”
“二哥”就是刚刚找她的人,很明显是这一队人的头领,胡子拉碴的一张脸黑红黑红的,顾不上计较她溜号,指着山下队伍细细介绍道:“人有点多,老规矩,前面的你负责,射人射马你随意,能杀几个杀几个,哥哥断后。”
排行十六的钟念点点头,把弓箭拿下来,左右看了看,去找了个更适合放箭的位置蹲好了,偏头冲着二哥周全点点头。
周全举起一只手,用力的压下。同时,山坡上所有人一起动手,把准备好的石块推了出去!
“啊,有埋伏!”
“快跑!”
下面乱作一团,为首几人竭力控制胯下慌乱的马匹,正要大声呵斥几句。破空之声传来,几支粗糙的,毛刺都没打磨干净的竹箭从高处急速而来,看到的瞬间便注定了结局。
“噗……”一人咽喉中箭,双眼圆睁,一句话来不及说便栽倒下去。山坡上的弓箭手不知几个,这粗糙的竹箭接二连三下来,第二箭射在另一人的马腿上,第三箭中一人胸口,第四箭射中马脖子……
箭无虚发,让这群人不由得恐惧起来,这山上隐藏了多少神箭手?
“冲啊!”周全带着众人,摇晃着手里的家伙,如山洪倾泻而下。
钟念飞快的拔箭,拉弓,似乎看都不看清楚就一箭接一箭的放了出去,很快,周全安排给她的那几个人解决了,她站起来调整方向,从前往后,把还坐在马背上的一个接着一个放倒,这时她只射人不射马。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大概领头的已经死了,后面的人见只有骑马的被冷箭光顾也都学乖了,早早的跳下马背,冲着冲杀过来的众好汉举手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就是跑腿的,您看上什么随便拿,留我们一条狗命吧!”
周全嘿嘿冷笑两声:“爷爷看上的就是你的狗命!”
不由分说,一把大斧子当面劈了过去,那人仓促举刀自卫,但一来力气不及对方,二来已经吓破了胆,士气早没了,被这斧子大力压下,简直如泰山压顶不可撼动。周全另一把斧子补上,这人当即成了斧下冤魂。
众好汉如下山猛虎,纵然对方衣装更鲜亮,手上的家伙簇新讲究,但狮子尚且战不过一群鬣狗,更何况这些已经吓破了胆的人。前有神箭手堵住去路,后有土匪凶残霸道,被堵在中间的人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原本跟着队伍步行的那些人个个抱头蹲在地上,一副听天由命的卑微姿态。
战斗很快结束,周全等人并没有大开杀戒。所谓盗亦有道,哪些人可以杀,哪些人没必要杀,他们清楚的很。这支队伍来到这里之前两天,他们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在这样一个乱世,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杀错人。
这是雍和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