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在这样纷乱的哀嚎声中，众山匪将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马车上是一位富商的家产，被某大官强取豪夺去的。
那些骑马的护卫基本没剩几个，跟着步行押运的大都识相，躲得早，除了惊慌失措自己冲进战场的，大都毫发无损。
手下人不用吩咐就知道把收获分门别类带回家，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些没人要的人，活着的和死了的。
周全照例吆喝一声：“我们是卧龙山的，都是日子过不下去讨个生活，你们有乐意跟我们上山的就一起走，愿意回家的我们也不拦着，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一趟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逼民为盗了。
山间清风徐徐，把膀大腰圆的二当家头发吹的四散飞扬，一把沾血的大斧垂在身侧，身后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浸润了大片山道的暗红，一时半刻，还真没人敢开口说要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者慢慢站起来：“好汉，老头子家有瞎眼的老婆子，得回去，求好汉放老头子一马。”
正是先前说鸟叫声不对的那老人。
周全面无表情：“走吧。”
“多谢好汉，多谢大侠！”老者一边弓着腰连连道谢，一边往来路返回。很快，又有几人试探着跟上了老者。
剩下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犹豫着，想看看这些山匪会不会出尔反尔，给那些人背后一击。但是那些人都走的快没影了，也没有人出手拦他们。
他们不怕这些人回去了报官来抓他们吗？
“十六哥，十六哥！”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是那个用口哨吹出鸟叫的少年，他长了个竹竿般的瘦高个子，但脸色有些黄，很显然吃的不很好。
钟念正一根根收回自己放出去的箭，虽然很粗糙，但制作起来也不容易啊，所以能找回来最好。
“十六哥，你的箭射的太准了，一个人就干掉了一小半！”少年一脸的与有荣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扫过蹲在马车旁的那些人。
什么，这都是他一个人射的？
钟念把箭都收完了握在手里，丢给少年一个鄙视的眼神：“教了那么多人，就你最没长进，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
少年一脸谄笑：“我才十七，还小呢。”
钟念飞起一脚，少年作势一跃跑开了：“十七，比我小不了两岁！”
这“少年”是个神箭手啊，而且还肯教别人？
抱头蹲在地上的那些人心思都活动起来，身处这乱世何其艰难，有一技之长傍身那自然是最好。而且刚刚那“少年”射箭的技术那么好，一箭致命箭无虚发，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猎手或者是军官都要厉害太多了！
这其中很多人家里并无特别挂念的人，在哪里讨生活不是呢？都为了一口饭而已，这样的乱世当土匪或许还能活的更长久一些呢。
一人讷讷开口：“这位小哥，如果我上了山，你能教我射箭吗？”
正打闹的两人停住，钟念偏头看了看说：“可以啊，谁都可以学，而且我们山上不只有射箭，周二哥的斧子你们看到了吧，舞起来呼呼生风，实在威武！杜大哥的大刀一扫一大片，还有梁三哥的枪，蛇一样刁钻犀利，只要你想学什么都有！”
“真的吗？”
心思活动的人更多了……
丢了押送的财物，上边的人讲理倒罢了，不讲理的话，他们这些从山匪手中活着回去的人，说不定会被当成山匪同党！怎么都是冒险，这山寨的人看起来还好说话一点。
周全一行人回山的时候，除了大批的钱粮，还额外多了二十多个人，十几岁到几十岁的都有。这些新来的按规矩都被蒙了眼睛。
卧龙寨藏在距离山路两个小山头的峡谷里，除了飞鸟禽兽或者大军有着踏平群山的决心，正常来说很难有人能找过去，所以他们这寨子存活了十几年依然逍遥自在。
现任寨主杜均翰是老寨主的儿子，年近三十，是个高大威武的汉子。几年前夫人难产去了便一直没有再娶，跟一帮兄弟们混的很开怀。
此时“干活儿”的兄弟们回来了，留在家里的热情的迎上去，搬东西的搬东西，领人的领人。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世道，每次不带回几个人简直不正常。
“大哥！”周全开怀的大喊一声，随手把提了一路的大斧子抛给身后小弟，快走几步上去，颇有些卖弄的用大拇指指指身后：“怎么样，收获不少吧？”
杜均瀚偏头看了看：“不少，二弟辛苦了！”
周全：“还行，十六出力不少，跟我们配合的那叫一个好！”
钟念正巧也走了过来，闷闷叫了声“大哥”，就往寨子里去了。
周全：“嗨，这个闷葫芦，不干活儿的时候就不爱搭理人！”
杜均瀚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个不爱说话的脾气，你别跟她小孩一般计较。”
周全：“我不是计较，你说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拉着一张脸，打扮的假小子似的，这么大岁数了可怎么嫁人啊？”
杜均瀚一笑，他是山寨一把手，让手下兄弟们和睦是重中之重的大事，知道他们没什么别扭就放心了。
“她的事儿谁也没办法，唉，等着吧，岁数大了说不定就好点了。”
两人说着话往寨子里面走，妇人们早已开始张罗吃喝给回来的人们，袅袅炊烟升腾起来。
钟念回到自己的茅屋，一路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或者点个头，或者笑一下过去。有人喊着：“十六，快洗把脸去吃饭啊，今天炖了两只兔子，晚了连汤都没了！”
钟念点头说声“知道了”，进屋关上了门，把背上的弓箭放在门后空地，坐在床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今天带回来二十多人，仔细问一问，或许会有跟她一样来历的人吧？
她偏头看了一眼床板，裸露在外的木板边缘有几十道划痕，那是她用来计人数的。
跟她一样来自八州的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