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10点,参加肖磊纪念会的人数增加到十人,胡楠在早晨7点报了名。
这个结果在小乐的料想之中,他在同学群里也报了名,不只是看到胡楠去,小乐也想找机会问问肖磊妈,为什么要把日记留给他。
此时,百年好合婚庆公司第一次与电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综艺栏目合作,联合策划了“讲出你的爱情,园你一个婚礼梦”的婚庆活动正在进行中。
在婚庆公司四周全是玻璃的透明会议室里,坐满了开会的人。电台的记者和主持人全部到场,又是录音又是策划搞得很紧张。
萍萍的婚礼让熊泰看到儿子潜在的能力,所以把小乐也喊来一起参加。
电台那边的负责人是位40多岁女领导,自我介绍叫陈梦宣,人长得一般,就是粉很厚,像是要上台唱戏的演员,她先是感谢婚庆公司的友情赞助,后面开始说了长达20多分钟关于爱情与婚姻的意义。
小乐低着头全程在看同学群里的消息,正看着,突然收到熊泰的一条:“抬头,你认真一点,你可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小乐觉得他爸不做个演员真是可惜,一脸认真听课的表情,无比虔诚的专注让小乐又立刻低头偷笑。
轮到婚庆公司的熊泰发言,小乐收起手机。
“这次收集到的爱情故事,不仅要感动还要有代表性。我们婚庆公司做好策划,希望婚礼达到多方的满意。这次大型活动的负责人是我们首席婚礼策划师熊尔乐老师。”
第一次有人在小乐的名字后面加上“老师”两个字,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坐在他旁边的妈妈在桌子下面用笔轻轻捅了小乐的腰一下。小乐站起来,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点点头,算是和会议室里的人打了招呼。
送走了电台的人,小乐偷偷拿起头盔,骑着自行车出了门。他已经想好参加肖磊纪念会要送什么礼物,骑着自行车直奔附近的寿衣店。
小琴也骑着自行车,和小乐擦肩而过。
一上午小琴去了好几家婚庆公司,竟然有两家店她刚推门直接被店员当作推销员轰了出去;进了店的,小琴看到婚礼报价表惊得直接吐了舌头,对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员说:“你们这抢钱呢?竟然比我们办一场葬礼贵出这么多?就这价格够办两场葬礼的啦。”
漂亮的女工作人员捂着嘴笑得旗袍里外乱颤,“您说得也没错,婚姻还真是两个人的葬礼呢。”
小乐一眼认出胡楠的妈妈,心头一喜,正愁买不到纸活模型,没想到半路遇到寿衣店的老板娘。他骑车转身追上,挥手打招呼,“阿姨,您是胡楠的母亲吗?我们在萍萍婚礼,不对,应该是萍萍葬礼上遇到过?”
摘了头盔的下一秒,小琴立刻指着小乐的脸,笑呵呵地一拍大腿:“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是熊泰的儿子,叫什么乐的?”
“您喊我小乐就行,我正有个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小乐说了请求,小琴本就是个热心肠,拍着自行车后座比小乐还兴奋:“你亏了遇到我啦,一般寿衣店不卖纸活,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七拐八拐,来到一家专门制作纸寿衣纸活的小院子。院子在一片交错复杂的胡同深处,中间有一株大枣树,树上挂着两个鸟笼子,里面两只小鸟跳来跳去叫声清脆悦耳。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只黄眼睛的黑猫警惕地看着他们。再往里走只见五、六个大爷大妈和两个长着“国际脸”的年轻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叠金元宝。
大爷大妈叠好后放在袋子里,另外两个年轻人用针把纸元宝穿起来。院子里放着单田芳的评书,一片和谐的氛围。
小琴在门口和大爷大娘聊着天,帮着一起叠元宝。小乐在屋里挑选,生活用品的纸活应有尽有,最终选了笔记本电脑和一辆山地自行车模型。
把买好的模型放到一边,小乐搬来小板凳坐在圆桌前,和大爷大娘学着叠元宝。
“对就是这样,还是年轻人好,一学就会。”大娘手把手教学禁不住夸奖着。
小琴像是到了自己家,跑了一上午办婚礼的地方,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她拿起一个白瓷碗在茶壶里倒了两杯水,一口气喝光。喝完才想起小乐,又找了另一个干净的碗倒满水喊小乐过来喝水。
小乐端着大碗站在院子的大树下喝水,他仰头看着大树的树冠,逗逗笼子里的小鸟,蹲下又摸了摸黑猫。
这里的氛围是小乐喜欢的,与婚庆公司的假笑比起来,院子里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包括那些稀奇古怪的用纸做成的小模型。
听着小琴和大娘聊天,“您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和我家老胡举行个婚礼,想着补办一个问了一上午,婚礼价钱直接把我劝退了,贵得要死。就算我家老胡同意,我也不愿意,看起来只能继续遗憾下去喽。”
小乐一愣,胡楠妈妈的遗憾,他可以满足啊!但转念又想到胡楠那耿直的性格……小乐学着小琴遇到他时的夸张表情,“阿姨你亏了遇到我啦,一般婚庆公司不行,我有个办法您倒是可以试试。”
手里叠着元宝的小琴顿时眼前一亮:“对啊,你们家不就是开婚庆的吗?看我这脑子!小伙子你说说什么办法?”
小琴和小乐两个人蹲在黑猫前彼此加了微信,小乐一步一步告诉小琴在网上怎么报名,什么时间打电话。
“到时您就直接说出您的爱情故事,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办。”小乐沉思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让您花一分钱!但……有个条件,阿姨您要答应我。”
一听说一分钱不花,小琴高兴地跳起来,把蹲着的黑猫吓得一激灵,“答应答应!十个条件也行啊,你说。”
“这算是咱们之间的约定,您不要和胡楠说。”小乐站起来,脸已经红了,“我和胡楠有点误会,我怕她知道更误会,胡楠的性格您知道。”小乐越说声音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两个人站着聊,没注意到大门口胡楠正大步走进院子,见到妈妈竟然和小乐站在一起聊天,疑惑不解,人没进门声音先进了门,“妈!你们!在说什么?”
小琴反应比小乐快:“路上遇到这孩子要买纸活,我带着他过来看看。”转过头问小乐:“你买的什么来着?”
小乐手里还拿着刚喝水的大瓷碗,急慌慌把碗放进屋里,拿起纸活模型,“阿姨,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推着自行车已经快走到院门口,只听胡楠冷静地一声喊:“你回来!”
小乐定住,一动不动,胡楠指着小桌子上的头盔,声音变得轻柔:“你的头盔。”
小乐跑过去戴上头盔,推着自行车逃也似的走了。
小乐在胡同里走来走去迷路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院子里看到胡楠会吓得赶紧跑走,他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胡楠的事情。再看着买给肖磊的纸活,越想越生气。
见小乐消失在院门口,胡楠看向妈妈,挽起胳膊问:“他买的什么?看你倆聊得很投机啊?聊什么啦?”
小琴不关心小乐这孩子买了什么,她只记得他答应了自己什么——结婚免费!这不是白捡2万多!
“没聊什么,这小伙子人不错,挺热心。”小琴生怕言多必失,随便拿起货架上一件纸活,“好像是这个,嗯……就是这个。”
接过妈妈手里的纸活,胡楠正反翻看了两遍,“妈,你确定是……这个吗?”见妈妈肯定地点头,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大骨头火锅纸活。
“难道他是想给肖磊的纪念会加个菜?”胡楠自言自语,犹豫了一下,随即笃定地拿起了旁边另一个五颜六色的纸活,上面写着:火锅配料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