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咖啡店门口10点,小乐准时出现在门口。胡楠为欢欢和钢子热情介绍小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位年轻的摄影师是我的朋友,他家两代做婚礼摄影,专业认证业务能力超强。昨天熊师傅和我说,他是婚礼志愿者,这次拍摄熊师傅分文不取。”
小乐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开玩笑的胡楠俏皮可爱像个孩子,他拿起相机拍了下来:“鬼师傅和我提起你的时候,他说你是个从来不笑的姑娘,回头我要让他看看。”
咖啡店里很安静,店面不大十分温馨,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香气,轻柔的音乐似有似无,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气氛温暖而优雅,让人一下子放松像是回到家里。
“啊,我们认识就是在这里。”欢欢在男友的搀扶下,走到靠近玻璃窗的位置,轻轻抚摸桌子,抬起头露出苍白的笑容。
“那天我就坐在这里看书,抬头看见你一直看着我。”
“是啊,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我记得对自己说:‘如果这个姑娘没有结婚,我这辈子一定要娶她’,我对你绝对是一见钟情。”
扶着欢欢坐下,钢子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求婚:“我们会一直相爱,虽然死亡会将我们暂时分离,但我们的爱将成为永恒。”
“我走了,你一定要幸福。”
“说什么呢?”钢子拿起欢欢的左手,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就算你永远离开了我,你的爱也会一直与我同在。”
欢欢哭着点头。
小乐拍照换角度时,偷偷看了一眼胡楠,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几秒,在彼此的眼神里他们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时候他们刚开始恋爱,看彼此的眼睛都闪着光。
拍完照片欢欢依靠在钢子怀里聊天,胡楠和小乐坐在门口的位置,一人一杯咖啡静静看着他们。
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小乐拍到了欢欢的幸福,钢子的不舍和他们在一起的相互依恋。小乐拿着相机和胡楠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观看相机里的照片。
“都说死亡不好,可我觉得死亡在爱情面前,变得特别有意义。”
“我懂你意思,你是想说死亡让人们懂得珍惜吧?可人们只有在自己面对死亡时才会想起珍惜,可已经迟啦……”简单的话从胡楠嘴里说出来,总有一股子人生哲理的悲凉味。
看完所有照片,胡楠喝了口咖啡,小乐装做继续看照片,脑子里想的却是,爱情和死亡之间的关系。
这些日子在鬼见愁寿衣店学徒,办理了几场白事,他越来越理解胡楠曾经对他说的,关于爱情和死亡悲观的话。
他想到了自己,原来多年隐藏起来的抑郁和悲观心理,都来自他爱美能干的妈妈和对他漠不关心的爸爸。
缺少爱的原生家庭,从小到大小乐只感受到父母的冷漠和虚伪,他觉得父母压根没有爱情只有利益。两个人虽然整天生活在一起,可“爱情”已经死去。
“想什么呢大摄影师?你的咖啡都冷啦。”胡楠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已经把钢子的电话发你微信,你把照片洗出来,直接给他打电话。”
胡楠走出咖啡店,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小乐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拿起相机看着他抓拍胡楠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胡楠,笑起来十分可爱,像个短发洋娃娃。
鬼见愁的寿衣店里,小乐拿着几张照片认真看,为了让照片更好看,他这几天对着电脑修照片,眼睛又红又疼。
端详照片中的情侣,两个人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爱情的甜蜜,越看越像遗照。小乐轻轻晃动脖子,用一只手按着肩膀。
“别看我没结婚,但对象也搞过几个,师傅我告诉你,人啊都一样,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如果照片中的情侣,身体没病好好的生活几年,结婚生子再被现实的柴米油盐一顿爆炒,说不定因为一点小事也会离婚,你还别不信?”
鬼见愁把头凑过来看了看,端着一大缸子茶水,不紧不慢坐回躺椅,哼着歌曲:“因为爱情总会有清醒的时候,所以我们还是傻不拉几的模样……”
把照片放进文件袋,小乐在手机上找到胡楠发过来的号码,打了两遍才有人接听。
“熊师傅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取照片,欢欢她的情况不太好,病情突然恶化我要陪着她。”
“我给你送过去,你把地址告诉我。”
地址距离寿衣店不远,小乐骑自行车赶到,看到胡楠作为殡葬师已经在欢欢家里。
欢欢家里的人很多,但都很安静几乎没人说话,床上躺着苍白的姑娘呼吸很轻睡得很沉。
胡楠给小乐一个眼神,两个人走到楼道。
“你来的正好,把照片给我,最后让欢欢看一眼照片,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小乐一个转身挡在胡楠面前,压低声音警告:“够了胡楠,不要打扰让她静静地离开,不是很好吗?”
“你不懂我不和你浪费时间,别忘了我才是殡葬师。”胡楠用身体撞开小乐,走到床边轻轻摇晃欢欢的胳膊:“醒醒,欢欢醒一醒照片洗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把所有照片从文件袋里拿出来,胡楠一张一张放在欢欢的眼前,不停呼唤着欢欢的名字。
好半天欢欢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只是挣扎了一下又继续昏睡。
“几张破照片,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你是殡葬师不假,可我是欢欢的妈妈!欢欢这孩子就是太不听话,男朋友找个没钱的,最后白事又找个年轻没经验的。”
欢欢妈妈把对女儿的怨气撒在胡楠身上,她一把拉起胡楠的衣服,一下一下推搡,每说一句推一下,胡楠不停后退。
“阿姨您别这样,如果是我让您生气,您有脾气对我发。”钢子声音里带着哀求。
“对你发?你是我什么人?你啊让我的女儿死都不得安生,这个白事师傅是你找的,你让她带着这些破照片,赶紧离开我的家,我会找一个更有经验的师傅!过来”
小乐拉起胡楠的手离开,刚一出门防盗门在他们身后被重重关上。胡楠低头看着照片,死死攥着的照片正是欢欢的笑脸。她摊开照片整理褶皱,照片里欢欢的笑脸变得很悲伤。
“我做错了吗?”
“你没错,错在你家祖训上。”
小乐从胡楠手里接过照片,看到等电梯的人围成一个扇形,两个人走向楼梯。
胡楠走在前面,委屈加上沮丧,让她两条腿像走了很远的路,每下一个台阶都十分艰难。她不敢想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被逝者家属轰出来,会不会暴跳如雷。
楼梯空旷小乐的声音被放大有了回音:“小楠错不在你,你出生在殡葬之家,骨子里已经习惯把逝者的愿望,放在首位的思维方式。”
她停住转头看着小乐真诚的脸,想起肖磊的死,想起萍萍的葬礼,想起曾经办过的很多场白事……同时反思自己在死亡这件事上,是否受了父亲的影响过于固执。
手机突然响起,把胡楠从沉思中惊醒。
“胡师傅对不起,我是钢子……欢欢刚醒了,她说想看看照片。您在哪里,我去拿。”钢子一激动把话说得磕磕巴巴。
“好,我马上到,你等我一分钟。”胡楠转身往楼上跑,对着一动没动的小乐大喊:“快啊,别傻愣着,生死不等人的。”
等在电梯口的钢子一把抢过照片,慌张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胡楠和小乐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我替欢欢感谢你们。”钢子抬起头眼睛红了,强忍住眼泪。
“请等一下。”胡楠喊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