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蛊毒为何还会出现?”吴流又问道。
“我师父说飞蚁蛊毒尤为特殊,蛊毒以人体为寄主,在人体内产卵,即而在人体内孵化成虫,人受到蛊毒影响就会慢慢变得面目全非,待飞蚁蛊成熟后会飞离人体。
“那中蛊之人身体此时便会开始流脓溃烂,最后死去。而飞蚁蛊飞出人体后,就会去选择下一个寄主,继续产卵,如此循环。
“飞蚁蛊毒的虫卵在人体内最多能潜伏十年之久,甚至更长,就算把现在中蛊毒之人全部杀光,日后还是有可能会再次出现。”
白帆道:“也就是说飞蚁蛊毒从当年五毒教入侵圣国开始,就一直存在于圣国?”
“应该是如此。我与师父一直游医江湖,只在两年前见过一次,很有可能只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至于这蛊毒暴发,应该是在近一年的时间。”
吴流面上似蒙上了一道秋霜:“蛊毒暴发,世人们都不得而知,其中缘由便是朝廷一直在秘密处决这些生病之人。”
“朝廷之做法自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若不控制,此时圣国怕早已是一片炼狱场。”我反驳道。
“吴前辈,您和您的弟子收留这些人确实是出于救民于水火的大义,但你们并不知道,那些因病逝去之人体内都曾飞出数只飞蚁蛊去寻找新寄主。你们这做法,反而会让更多的人受这飞蚁蛊毒的折磨。”
“朝廷大可广寻能人异士,合力解这蛊毒。何必要将中蛊百姓处死呢?”
“您又怎知朝廷没有招揽过能人异士破解此蛊毒?世间再无周门,又有谁能解此蛊毒?两权相害取其轻,我们所看到的是蛊毒没有在圣国传播开来。”
或许我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我这话是在维护朝廷。
“我……” 吴流一下接不上话来。
“周门医术传承数百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却落得个满门被灭的下场。三百多名医者全命丧江湖中人之手,令无数医者寒心。飞蚁蛊毒重现世间,再无医者能治,这便是报应。”我这话是在替周门鸣不平。
但鸣不平又能如何,周门已经没了。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
白帆率先向我问道:“雪儿,你和你师父既然曾经遇到过此类病人,那你会解这飞蚁蛊毒吗?”
众人目光又聚集于我身上。
“我师父当年解飞蚁蛊毒用的就是这个药方,只是此药方上还差一味药,而这味药材才是解飞蚁蛊毒的关键。若无它,此药方用处不大。”
“何药?” 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血。” 我道。
“什么血?” 吴流问。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飞蚁蛊毒的寄主,有些人身上的血是飞蚁蛊毒的天敌,飞蚁蛊毒不敢寄在其体内,但此类人极难寻找;再有人体质特殊,中蛊毒后身体能自愈,蛊虫会死在他体内;还有中蛊后被治愈者,这三种人身上之血都可。”
其实还有第四种血,我身上的血也可以,但我并说出。经周门秘方调整的身体,体内之医血亦是可以做药,上次娘亲便是用自己的血解的那飞蚁蛊毒。
吴流面露希望之色,道:“今日随我去抢药材的这二十余人一直与病人们生活在一起,但均未中蛊毒,他们的血可能用?”
“还需我一一查过后,才能知晓是否能入药。”
“我这就把他们叫来。”
“吴前辈,白雪虽医术不精,但愿意为寨中之人解蛊毒。只是还需如实告诉吴前辈,我从未解过此蛊毒,并无万全把握。”
吴流看向我道:“你年纪虽小,已是我见过所有大夫里边最有本事的一个了,你尽管放手去治,成与不成,我全寨对你只有感激。”
包括吴流在内一共二十一人,他们割破了手指。我把每人之血都查探了一遍后,似乎有一人之血可以用,我走到他面前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姓名。”
对方抱拳道:“我乃师父最小的弟子黄熙。”
“你中过飞蚁蛊毒?”
“我不知,但在场之中,确实是我最早发现中蛊毒之人。”
“你把衣服脱掉。” 我道,“我看看是否有中蛊痕迹。”
白帆一旁边惊呼道:“雪儿,你是姑娘家。”
我看了看白帆,又看了看黄熙,平静道:“我在解蛊毒。”
大家闭上了嘴巴。
黄熙把上衣脱掉后,坐在了火堆旁边,落茗趁机把坐位让了出来,不着痕迹地走到了一边,掩饰住脸上的尴尬。
我拿出夜明珠,在黄熙身上细细寻找着飞蚁蛊虫曾寄宿的地方,他后背上有一块皮肤略有些发黑,我用手按了按,道:“应该在这,给我一把匕首,再准备一个碗。”
旁边有人递给我一把匕首,我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道:“黄大哥,我要取中蛊毒之处的血入药,这刀会刺得较深,你忍着点。”
黄熙道:“无防,白姑娘尽管动手。”
我迅速将匕首刺入黄熙体内,黄熙咬牙忍着,只是微微闷哼了一声。我又匕首缓缓拔出,黄熙伤口处流出暗红色血液,我用碗将这些血装接住,道:“最后一味药有了,这蛊毒能解。”
众人面露喜色。
我将一份份药配好,落茗在旁边协助我,另一边是几人在煎药,药好后又有人把药送至寨内。大家各有分工,忙得热火朝天。
只有白帆一人在边上呼呼大睡,让白家二少爷睡在这山林间,真是难为他了。
清晨的阳光把白帆叫醒,寨子里有近二百人,我们药还在继续煎着。
白帆打一哈欠道:“你们不会忙了一晚上吧。”
大家都各自在忙着,只有小印回道:“回二少爷,大家确实忙了一晚上。”
“妹妹,那你们忙好了吗?天都亮了,我们该回白府了。我带你在城外一夜未回,估计又被爹责骂了。”
“二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可能还要在这呆个几日,确保大家蛊毒都解了,我再回去。”
“还要呆几日?”白帆惊道,“我的天呐,爹要知道了,估计得扒了我的皮。”
“那我再给你缝上。”
白帆又打一哈欠:“行吧,你愿留在这便留在这吧。这苦我可吃不了,我和小印回白府了。”
“好。”
白帆突然一笑,又道:“雪儿,二哥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昨夜你让黄熙把衣服脱了,贴那么近在他身上查看,这还好要找地方在背上,若是在……” 白帆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继续道,“不方便之处,那你怎么办呢?”
一旁边的黄熙尴尬地咳了几声,小印偷藏着笑意,落茗不好意思地把脸别到另一边,吴流也把目光转向我。
我平静应道:“该怎么找便怎么找。”
“那你小小姑娘名声怎么办,总不至于替人治个病便嫁给人家吧。”
“我是一个医者,做的也治病救人之事。若是有人觉得我因此丢了名声,是他们的错,与我无关。再者顾得了我名声便顾不了这全寨人的性命,两者对比下很容易做出抉择。”
“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难做抉择的是朝廷,牺牲少数子民而换取更多子民的平安健康,手心手背,我想皇上并不好受。”
“你说皇上为什么不找你解这飞蚁蛊毒呢?”
我停下手中之事,道:“这问题我想了一夜,我也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找我们解这飞蚁蛊毒?”
“说得好像你和皇上很熟一般。” 白帆舒展了下身子,又道,“妹妹,你一晚上没睡,累不累啊?”
“不累。”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管闲事吗?怎么现在又救下这群不相干人的性命?”
我缓缓抬头,看向初生的太阳,道:“我师父总说:‘我心所愿:国泰民安。’ 我一直不理解。又有人和我说过:‘当你见过人间疾苦,便知‘国泰民安’这四字的魅力。’ 如今,我似乎开始慢慢明白师父的用心了。”
“所以你是觉得救这么几个人就可以国泰民安了?”
“我明白了这么多年师父一直都在坚持义诊的原因,力量虽小,但贵在持之以恒。”
“你发现没,只有和你谈与行医有关的事时,你话才稍微多些。”
“没发现。”
“这一觉睡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回府补觉了。” 白帆又看向在一边煎药的落茗道,“落少镖头,你可与我一起回去?”
落茗看了看正在配药的我:“我留下帮二小姐吧。”
“行,那我妹妹便交给你了。” 白帆又走到吴流面前,抱拳道,“吴前辈,你看这一趟,我白家药材也送来了,大夫也送来了,算是结了份善缘,大家也都是朋友了。
“日后若还有我白家能帮上忙的,尽管来白家寻我。记住了,我是白家二少爷——白帆,杨帆起航的帆,左边一个巾,右边一个平凡的凡。”
白帆后面四个字咬音极重,也不知他这是什么说话习惯。
“凡?” 吴流盯着白帆,脑中似在回忆着什么。
“吴前辈,那晚辈先告辞了。”
吴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道:“告辞。”
白帆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对我道:“对了,雪儿,你的精灵飞得快,可能帮我送封信?”
“可以。”
“精灵能听我的吗?”
我拿出平时唤精灵的那哨子给白帆:“精灵听这哨音的话,信送好了记得还我。”
白帆走后,我与大家一直忙到晚上,确保寨子每个人都喝了解药后,才算忙完。
一夜一天,我看着落茗忙碌身影,心中很是动容。这是娘亲离开后我第一次独立义诊,本以为娘亲离开后,我的生活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孤独无依,但现在情形似乎和我想得并不一样。
忙了太久,大家都累了,夜里睡得格外沉。
但是我却没有睡意,独自走到山林间,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月亮,想着娘亲。以往每次义诊都是娘亲给人看病,我在一旁做着帮手,如今终于到了我独挡一面的时候。
娘,你看,雪儿现在也能独立给人看病了,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