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宁城外,一白衣少年正策马前行,身后扬起一路尘灰。
随着无双剑离开兰宁,各路人士也随之离开,但这般潇洒的身影还是少见。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一名少女从路边的大树上落下。
“吁……”白帆一眼便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放慢马的脚步,等在树下。
少女不偏不倚地,刚好就掉到了白帆怀中。
“影儿,你这是要干嘛呢?”白帆嘴角一弯,宠溺问道。
“这话不得问你,你这悄悄摸摸地一个人出兰宁是想干嘛去?”上官枝影这姿势难受得很,想从马上下来,却被白帆死死抱住。
白帆往前一凑:“不舍得我?”
这话让上官枝影面色一拧巴,她小脾气一上头,那想撒药粉的手不自觉就伸出来了,却被白帆攥得死死的。
相同的招式用多了,总有那么几次是不管用的。
“姐姐让我来带你回去。”姐姐也真是的,竟把这烦人的差事交给自己。
白帆抬头看了看大树,是颗四季常青的松。但这还能掉下个小丫头的松树,他还是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到这的?”
“表兄让后荒送我过来的,也就比你早到一点点。”上官枝影应道,“快点回去了,出门前姐姐说给我做好吃的。”
白帆抱着上官枝影一跃,两人便站在了路边。
“你先回去吧,我过几日便回来了。”白帆交待一声,又转身上马。
上官枝影功夫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完全不会,用起轻功一跃,又坐到了白帆身后:“掉头,回府。”
“影儿,我出门有正事,别调皮了。”白帆哄道,“回家去。”
“你给说清楚来,咱俩是谁调皮。”上官枝影不服道。
以往白帆不管去哪,从来都是说走就走,这是第一次被人拦下。这丫头还真是他克星,上官白雪和莫沧月也定是知道这点,才会叫这个丫头和阻拦他。
“二哥。”上官枝影在白帆身后催促道,“一会赶不上姐姐做的好吃的了。”
白帆嘴角上扬,这丫头总算是叫他二哥了。只是这丫头体内还中着噬魂,他不能坐以待毙。
“犹豫太久,是有可能被寒毒毒死的。”身后又是上官枝影的声音。
虽看不到这丫头,但类似的话丫头说过几次了,猜也能猜到此刻丫头的神情。白帆也听出了丫头的催促之意,又道:“影儿,我此行定把噬魂解药给拿回来。”
“就说你笨吧,还不承认。”
“哪里笨了?”
“要不,咱们先往回走,边走边说。”上官枝影心心念念姐姐做的好吃的,“别一会赶不上好吃的了。”
白帆没动。
“行,我给你分析分析。”许是怕白帆突然就走了,上官枝影一双手臂紧紧抱住白帆,有条有理讲道:
“第一、你此行去北桑,就算你再怎么快,来回怎么都得一个月了。万一我噬魂毒发,你又不在姐姐身边,谁拦着我啊?
“第二、现在我们刚怀疑文山绍庆,你就马上去找他,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我们怀疑他了,让他赶紧给自己洗脱嫌疑。
“本来就敌暗我明,我们总处于被动的一边,好不容易能敌暗我暗,改变下我们处境。你倒好,直接给人家送信去。
“再者,本就只是怀疑,我们也没有证据。若是我们推断错了,文山绍庆就不是幕后黑手,他那根本就不会有噬魂解药。若我们推断对了,你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北桑国师府,就是去送死!怎么算都是我们吃亏。
“二哥,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再郑重地提醒你一次。你现在服用酷烈,功力本就受了影响,不要贸然行事。而且就算你在功力全胜之时去闯那北桑府,也抵挡不了他们的禁术和蛊毒。哪怕是加上姐姐,你们二人联手,也成不了。
“并非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文山绍庆是我最不想遇上的对手,于他而言,对我是知己知彼,我所擅长的一切,在他那都无半点优势。我情愿对上你圣国十个风王,也不愿对他文山绍庆一个。
“至于这第三嘛。姐姐和表兄两人在中噬魂后,都是当时便被夺去了大部分意识,陷入到那噬魂的幻境之中。而我这都一个多月了,不过是做了几个梦而已。从小到大,就没有毒药能奈我何,也许这噬魂在我这百毒体质内,压根就不管用呢?谁知道呢?”
白帆腰间是丫头紧紧环住他的手臂,丫头的长篇大论,他也都明白。但那连上官白雪都抵挡不住的噬魂,此时就在丫头体内,他如何能安心。
要知道上官白雪当年中噬魂时,在丽安镇曾死过一次!
既然知道此药有可能会让丫头丧命,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影儿。”白帆的语气一次比一次认真,“你既然来了圣国,我便不会让你出任何事。”
“那你更要想清楚了,要是你出事了,可就什么做不了。”上官枝影嘴上说得轻巧,但双臂间却是双紧了几分。
白帆自感觉到了腰间手臂力量的变化,笑道:“这是在担心我?”
“回去了。”上官枝影岔开话题,“晚了就真赶不上姐姐做的好吃的了,你不也喜欢吃姐姐做的菜嘛。”
白帆的笑容不过片刻,又道:“雪儿身怀周门医血,一样是百毒不侵,但是,她当年……”
“她当年没事呀,现在姐姐不是好好地站在我们面前嘛!”上官枝影直接打断道,“当年丽安镇发生之事,我都细细问过了,姐姐是因为探梅簪活过来的。如今祖父也给我了一根簪子,摆明就是要帮我度过此关的。
“二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你要是有那闲心,要不帮我这簪子取个名字好了。姐姐那个叫探梅簪,我这叫啥好呢?”
此时白帆竟有些看不懂,这丫头是天生这般心大,还是有意装作无事之样安慰大家伙。
但白帆终是被这丫头说服了,让马儿转了方向。
两人一马,迎着朝阳,往家的方向前行。
想起这丫头前几日还在说回其然国,白帆说道:“不如就叫柳影,柳暗花明的柳,形影不离的影,柳影簪。”
“柳影?”上官枝影略想了想,微微一笑,“探梅柳影,姐姐是那冬日梅花,我是那夏天的柳叶,这名字不错。二哥一点也不笨!”
白帆嘴角一弯,还真是孩子,逆着她时便是笨,顺着她是便是一点也不笨。
柳影,留影。
影儿,你可知我心中所想?
见白帆乖乖往回走了,上官枝影那环在他腰间的手便松开了,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似不让她松开。
“某人的背挡住了我的视野,我要坐前面去。”上官枝影带着几分撒娇。
白帆嘴角再度扬起。
……
与此同时,落茗几人所在的客栈中。
雷默被一阵耀眼的阳光刺醒。
端木锐还躺在一边的地上,落茗正坐在桌前,但没见端木铃的身影。
雷默心口处传来巨大的疼痛感,明明没有伤口,但这疼痛感却和梦中一模一样。
端木铃呢?
雷默心中突然燃起一股莫名的焦虑,环顾一周,没见端木铃的身影。
“铃儿呢?”雷默向桌边的落茗问道。
“她有些不舒服。”一夜未眠的落茗声音有些疲惫,“正在里屋床上躺着。”
雷默歘地一下,飞奔了过去。
落茗眼神看向了那空空的桌面,只希望姑姑的药,真能帮上这对有情人。
这一路从翡翠城而来,端木铃一直在拼命赶路,想来是累极了,此刻在床上睡得正沉。
见她没事,边上的雷默也松了一口气。
昨日他梦到……
还好,她没事。
雷默坐在床前守着,但并未过多久,他便发现床上的人有些不太对劲,端木铃似乎睡得太沉了些……
“铃儿,铃儿……”他尝试着唤了几声。
但端木铃并无反应。
就算端木铃再累,也不可能睡得如此之沉。
将手覆在她手上,手凉得很;又将手放在她鼻子前,她呼吸怎么如此之弱?
“铃儿!”雷默的声音大了几分。
连外面的落茗都听到了,敲门进来:“出了何事?”
“铃儿怎么会昏迷不醒?”雷默问。
落茗一脸无辜,摇了摇头:“当时她说不舒服,我便让她进里屋歇息了。”
昨日之事,雷默已经都忘干净了,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地上躺了一夜:“昨夜发生了何事?”
落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雷默,你先带端木姑娘去看大夫,端木锐这有我守着,你不用担心。昨夜之事,待端木锐醒后,他会向你解释。”
眼前是昏迷不醒的端木铃,雷默确实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在意昨夜之事。
他抱起端木铃,从窗户一跃而下,施展轻功直接将端木铃带到了医馆。
第一家医馆的大夫是位白胡子老人家,默不作声地把了许久的脉,最后一脸惋惜,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
如晴天霹雳,雷默失控吼道:“你说什么!”
“节哀吧。”大夫一声叹息,“尊夫人如此年轻,着实可惜,但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
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雷默才不信,抱起端木铃又去了另一家医馆。
“哎,回天乏术……”
“实在是药石难医……”
“没救了……”
一家,两家,三家……
城中所有的医馆都被雷默跑遍了,但他依旧不信,又去了下一座城……
一座城又一座城……
终把雷默那心中的一点点侥幸给磨灭了。
怀中是昏迷不醒的端木铃,雷默只觉痛不欲生、悲痛至极。
“我知道雷默虽是您徒儿,但其实是把他当亲生儿子养。放心,我不拐跑您爱子,我上门给您当儿媳妇,以后和雷默一起好好孝顺您。”
“掌门,雷默平时最听您的话了,你叫他赶紧去我家提亲。他再不提亲,我爹就得把我嫁给别人了,到时你可就错过我这么好的儿媳了。”
“雷默,明日陪我去小石林里看日出,不见不散!”
“雷默,我端木铃要的从来就不是十全十美的爱情,我想要的只余生有你。”
“一世相守是你,二人同心是你,三餐烟火是你,四季冷暖是你,五感所及是你,六趣轮回是你,七情所至是你,八荒倾心是你,九死不悔还是你。”
这活得像太阳热烈的一个姑娘,此刻却一声不吭地紧闭着双眼。
铃儿,我终是明白得太晚。为了你,背叛师父,背叛鬼狱,背叛这世界又如何?
这世上若少了她,他将永活在那冰雪之中;
这世上若少了她,他的世界将再无色彩;
这世上若少了她,他也就死了。
日落西方,仿佛连老天都有意在诉说着什么。
不!铃儿还活着,一定还有救她的法子,一定有!
雷默双眼猛地睁开,周门后人,上官白雪!
想到这,雷默又带着端木铃往兰宁方向直奔而去!
铃儿,你一定要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