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当午。
雷默和端木铃二人正在用午膳之时,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人抱拳一礼,客气道:“丽安镇外围弟子云落见过端木二小姐、鬼狱右使。”
端木铃不知兰宁城中情况,心中几分忐忑:“可是我兄长有消息了?”
“正是。”云落微微笑道,“二小姐莫忧心,少庄主身上寒毒已解,特让我等送信给您。”
“当真?”虽是疑问,却是藏不住的惊喜。
“千真万确。”云落笃定应道,“少庄主的亲笔信件,正在送来的路上。我等口信先一步到,好让二小姐放心。”
端木铃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你们可知兄长的寒毒是如何解的?”
“具体情形不知,丽安镇中当时只有莫师兄在场,他并未向我们讲其中细节,但可以确定少庄主寒毒已解。另外,二小姐信中提到的影儿姑娘,当时也在现场。”
“影儿。”端木铃喜出望外,“原来是影儿……”
“此消息正往名剑山庄送去,日落之前,令尊定能收到。”
“还是兄长想得周道,多谢了。”
云落一个颔首:“此外,莫师兄有一疑问,还请二小姐解答。”
“莫?”端木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师父座下第七真传弟子,莫沧月。”云落解释道,“少庄主解毒之时,他就在现场。”
名剑山庄端木锐一直与丽安镇的萧遥交好,此次寻无双剑也是请的萧遥出面帮忙。不过,这莫沧月端木铃也知道的,在嘉元时还遇到过他一次。
“莫师兄想问,二小姐是从何处得知影儿姑娘之事?”云落又道。
“影儿?”端木铃确认道。
“正是。”
端木铃看向身边雷默,雷默亦是一个点头。她便将自己从鬼狱和北桑国师府打听如何解寒毒之事,一一向云落道来。
“多谢二小姐告知,在下便告辞了。”
“稍等。”端木铃又问,“兄长可曾提到过无双剑如何安排?”
云落摇头:“这是名剑山庄之事,口信里并无提及。既然少庄主的书信已在路上,想来定会在信中有所交待。二小姐和右使赶路辛苦,何不在此休息半日,信也就到了,届时在下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信送至二小姐手上。”
“好,多谢。”
相互一个抱拳,云落便离开了。
知道兄长脱离危险,端木铃吃东西都变得轻快些,这才发现眼前菜式竟这般美味。
当然,还有眼前之人。
昨天夜里,为了让她能休息,他带着她用轻功整整跑了一夜。今日在城中购了马匹,又骑马陪她赶了半日路。
他对她一直如此。
可偏偏那个说再也不出在她生命中的人,也是他。
雷默并未发现端木铃那忽明忽暗的眼神,看了看附近街道,不远处有家客栈:“去客栈休息会。”
端木铃点头。
他心疼她。
她心疼他。
客栈的名字二人未曾注意,只是要了两间相临的房。
马不停蹄赶路的俩人,明明都已是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却各有所思。
于雷默而言,端木铃早已刻进了他心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于端木铃而言,从雷默把她从沼泽里捞起来的那刻起,他便是要管她一辈子的。亲情也好,友情也罢,爱情更好,反正管她一辈了就对了。
从小到大,他们有过无数的美好时光,二人伴随着这些回忆,各自进入了梦乡。
端木铃醒来时,屋里点着一盏小灯,灯并不算亮。一个人影坐正在桌边,似在守着她入睡。
雷默也发现了端木铃醒了,柔声道:“云落一个时辰前来过,将少庄主的信送来了。当时你睡得正香,我便替你把信收了。”
雷默将信送到端木铃床前,又将床边的灯点亮。
明亮地灯光下,端木铃读着兄长的亲笔书信,字迹苍劲有力,看来毒真的是解了。
兄长信中交待之事挺多,只是这最后一项是何意?
见端木铃眉头紧锁,雷默问道:“怎么了?”
“兄长在信中最后问道:如果说你我二人生命只剩下最后三天了,会做些什么?还特意说,叫我们把这当成真事去思考。”
端木铃没太明白,“雷默,兄长这是何意啊?”
雷默略思片刻:“大概是他这几日生死一线,有所感悟,才会有此一问。”
端木铃确实在认真思考,仅剩下三日她会做什么。
是陪在祖父和父亲身边,是约上平日的好友一聚,是去看她平时最喜欢几个地方,还是……
眼前的雷默。
“你师兄之事……”端木铃讲到这停顿一下,又继续,“兄长都与我说了。你是怕我们和结局会和你师兄一样,所以才选择离开我,对吗?”
雷默未言,却也是默认。
“如果我们真的就只能活三天了,你还会如此选择吗?”
许久,端木铃没能等到雷默的答案。
而这次,她无法确定,他是默认,还是……有别的答案。
但,等到又如何,那只是如果情况下才会发生之事,又有何意义?
“少庄主在信中可提到了无双剑?”大约是不愿这般冷场,雷默开口问道。
“兄长在信中说,无双剑已被凡家后人领走了。”端木铃应道,“但无双剑之事已在兰宁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兄长并未公布剑被领走之事。
“他们找了把差不多的剑代替无双剑,对外称名剑山庄寻回了此剑,又聘请了泽顺镖局精锐镖师相护,写信当日便已经出发回翡翠城了。”
“如此,我们应该很快便会和少庄主相遇了。”雷默道。
“凡家后人在兰宁?”端木铃问道。
雷默点头。
“鬼狱掌门似乎对凡家后人格外留心。”
“他对师父有恩,上次师父出鬼狱时,被江湖人围住,是凡无双帮师父脱困。”雷默简单道。
鬼狱掌门曾送给过凡无双一颗鬼狱狼牙,此事雷默并未提到。但雷默曾想过,若是他得到了这颗鬼狱狼牙,或许师父也就会放他离开鬼狱了。只是多年养育之恩,他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端木铃与师父,一边是情,一边是恩,两边他都不愿辜负,但是却又是无法两全。
夜深人静。
端木铃今日下午睡了许久,这时并无困意。
隔壁雷默房中许久未有动静,想来他已经睡了吧。
端木铃收拾好包袱,轻轻走出房门,又到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马,当晚便离开了客栈。
“雷默,我知你不愿辜负师父的养育之恩,也不愿把我带进鬼狱。不叫你为难,我去接应兄长了,就此告辞。端木铃亲笔。”
雷默手中的正是端木铃留给他的信,她还是这利落的性子,说一是一,绝不拖泥带水。
如果生命真的只剩下最后三天,他会做什么?
目光望向窗外端木铃离开的方向,并未多犹豫,雷默当即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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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端木锐与落茗一行人,正在带着“无双剑”回翡翠城的路上。
虽说是假的无双剑,但也只有端木锐和落茗俩人知道。此时,他们歇息的客栈里外都被守得死死的,势必不能让贼人再得逞了。
泽顺镖局前几日刚说年前不接生意了,让所有师兄弟都回了家,如今因为要帮名剑山庄护送无双剑,总镖头几道令下,又把镖局中精锐全给召了回来。
夜色正浓时,一个身影趁人不注意,悄悄潜进了落茗房中。
能躲过这般密集守卫之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那名剑山庄少庄主端木锐。
“你怎么来了?”落茗睡觉一向警觉,房中仅是一点动静,她便醒了过来,也猜到了来人是谁,便小声问道。
只见那端木锐往落茗被窝里一钻,透着几分不满和委屈:“夫人说呢?”
落茗几分甜蜜与娇羞,一向小心警惕惯了她又道:“你忘了出发前,是怎么答应我爹娘的。”
“答应过岳父岳母守住夫人身份秘密之事,在下定会做到。”这堂堂名剑山庄少庄主,这时候开始耍赖皮了,“我与夫人是拜过堂,名正言顺的夫妻,现在的我别无所求,只想抱着自己夫人入睡。与答应岳父岳母之事,并不冲突。”
“既要守住秘密,又何来名正言顺。”
“拜过堂是真,如何不名正,如何不言顺。”
落茗没有端木锐这乐观地心态,顾虑良多:“当时我们俩都身中寒毒,我以为时日无多,才……”
这话一听,端木锐紧张了:“夫人莫不是想反悔?”
此时这小两口正面对面躺着,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仅是有情人之间的对望一眼,那动人的情愫,便瞬间充满了罗缦下的整个空间。
“若我真要反悔呢?”落茗话中带着半分试探。
“那就……”端木锐说话时故意拉长了音调,又停了片刻,享受着那对清眸眼中全是自己的知足感,“那就拼命地求夫人,求夫人可怜可怜在下。
“在下孤独二十有一载,心如磐石,从未动过男女之念,只因曾许下誓言,除非遇到像九天玄女一般的女子,否则我便孤独终老。
“在下出自名剑山庄,识人无数,但能和九天玄女相媲美的,唯有夫人一人。在下对夫人一见钟情,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好不容易娶到了夫人,定当要好生珍惜。夫人若有不开心,打骂皆可,但求夫人千万莫要让在下孤独终老。”
落茗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前这故作“卑微”模样的男子,哪还有半分叱咤风云名剑山庄少庄主的模样。
见把夫人逗笑了,端木锐那份知足感更甚了,微微上前,在落茗眉间落下轻轻一吻,又柔声道:“茗儿,我们连死亡都能一起面对,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我们是夫妻,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一见钟情尚且难得,心意相通、同生共死之情义更是难能可贵。我心知相守一世并不易,但它值得我们一起去坚持与奋斗。
“茗儿,请你莫要反悔,一丁点也不行。既成为了夫妻,我便要与你携手走完此生。”
刚刚还挂满脸甜蜜笑意的落茗,此时眼角又流出了幸福和感动的泪光。
端木锐轻柔地抚去落茗脸上的泪珠:“让夫人流泪,是在下的错。”
门外传来巡逻之人的脚步声,落茗一听,赶忙伸手捂住了端木锐双唇,不让他再说话。
却见端木锐一脸不怀好意之笑,轻轻拿开落茗之手,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该这么捂才是。”
啊?
落茗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端木锐一深情又绵长的吻,淹没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罗缦帐下,正是浓情蜜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