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到腊月,今日下起了小雪,只见一片片小雪花在空中飞舞着。
初雪迎来了今年第一枝梅花的盛开,迎霜傲雪,暗香悠远。
瑞雪阁中的这株梅花,还是娘亲亲自让人种在这的。去年我等了整整一冬,都没有等到它的盛开。却没想到,今年它开得如此之早,如此灿烂。
眼角余光瞟到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陈脉。
“三哥。”见他向我走来,我打个了招呼,“这么早,三哥找我有事吗?”
陈脉微微摇头:“没什么大事,来与你说声,二哥和小语从临城出发回兰宁了。”
“小语?”不觉回忆起在临城时和白语相处的日子,会心一笑,“原来二哥一直不在府里,是去临城接小语了?”
“嗯。”陈脉轻声应道,微微一笑,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这看得我有些不自在:“三哥可还有话说?”
陈脉略显犹豫,又道:“我知道你与落茗要好,但泽顺镖局的事,你还是莫插手的好。南姨既然把你放在白家,自然是不想你再参与到那些江湖之事中。”
陈脉说完还瞟了一眼我身边的沧月。
于他而言,出自丽安镇的沧月应该算是江湖中人。
他这话说的也不全对,但我似乎也不好去反驳,想着他是出于关心我的目的,应道:“谢谢三哥,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大约是见我没反驳,陈脉又是一笑。
自嘉元回来后,我天天和沧月在一块,几乎没怎么见过陈脉,也没去找过他。今天他不来,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记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笑容中带有几分隐忍,他在忍着什么?
他并未在瑞雪阁久呆。
他来我这一趟,就为了和我说那两句话?
我就说他怪吧,白帆还说他不怪,只是比较敏感。那他敏感什么?这些事实在太难为我这小脑子了。
目光不自觉被眼前雪景吸引。
“你即喜欢看雪,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听沧月说道。
我心中一乐:“今日不练功啦?”
“下雪了,歇一天。”
这话听在我耳中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开心:“这雪下得可太是时候了。”
大概是被我感染,似乎从沧月身上散发出了一丝甜甜笑意。
近年关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并没能阻止大家来城中置办年货的劲头,兰宁街上比往日热闹许多。
正与沧月逛着,一个熟悉地身影从我们面前一闪而过,身后还跟着俩差不大的孩子。
“那不是小迪吗?”我意外道,“这个时候小迪不在上学,跑街上来干嘛?逃学?”
苗迪读书一向用功,沧月是看在眼里的:“许是出事了,我们跟上看看。”
跟了一段路才发现苗迪他们三人去的都是医馆,似乎在向每家医馆打听着什么。三人先是各自去打听,随后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总给小迪,记录在一个本子上。
沧月见状道:“他们三人有条不紊的,定是在办正事,我们还是莫去打扰了。待小迪回来,再好好问问他,去医馆打听何事。医馆之事,或许你能帮上忙。”
“你这话说得,好像其他事,我便帮不上忙似的。”我不满道。
“自己都还是小孩子,竟就收了个弟子。”沧月难得这般玩笑语气。
“这不还有你嘛。”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沧月的陪伴,对他的依赖也越发地严重。就像儿时依赖娘亲那般,总觉得任何时候都有娘亲在。
但是,娘亲突然的离开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一瞬间,一抹惆怅涌上心头。沧月会离开吗?
“雪儿,”沧月突然道,“你看,前面那身着黑衣之人是不是李姑娘?”
“啊?李姑娘?”我略微反应一下,朝沧月所指方向望去。原来是那日在江湖居曾帮过白家的黑衣女子,她正提着一个食盒往前走着,步伐轻盈,看似心情不错。
“对,就是她。”想起李姑娘身上的梅香,又见她往城外走去,好奇心一起,对天上精灵吩咐道:“精灵,跟着那位黑衣女子。”
这突然就跟踪人家,沧月满脸写着不明白。
“嘘。”我示意沧月小心些。
“你直接去百草堂找她不是更好?为何要这悄悄跟着?”
“你不懂。”我望着天空中精灵的轨迹,“我觉得她百草堂的身份和我白雪一样,也是假的。”
“我派人去查过了。”沧月无奈笑道,“人家是土生土长的兰宁姑娘,也真真正正是李大夫的女儿。”
那她身上与蓝恬和白菡一样的梅香怎么解释?总觉得她们与娘亲有关,不想放弃。
“就做回小人,去看看。说不定就有什么新发现呢?”
“你想发现什么,我帮你查。”沧月又道。
其实我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她们和娘亲有关,所以都没怎么和沧月提过。单凭一份感觉,似乎也无从查起。
“这种凭感觉之事,实在说不清楚。真查起来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我自己来。”
沧月未再多说,和我一起远远跟着那李姑娘。
有精灵在天上看着,并不怕跟丢。我们与李姑娘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所以她并没有发现我们。
李姑娘提着食盒一路走到了一座山前,再用轻功飞到了山顶,继而又落在了另一座山上。
我就知道她没那么简单,居然还会武功?虽不说这轻功有多么漂亮吧,但至少是会的。
待她身影在山上消失了一会儿后,我带着沧月也飞了过去。
让我意外加惊喜的是,这座普通的山后竟种有一大片的梅树。现在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山上一片雪白,再加上天空中飘舞着的雪花,美不胜收。
我们听到了两名女子的笑声,悄悄走了过去。远远看着那名李姑娘和一位蓝衣女子,二人在梅林中的亭子里谈笑着。桌上摆着几道美食与小酒,食盒被放在了一边。
再仔细看那蓝衣女子,不正是蓝恬吗?
原来这李姑娘和蓝恬是认识的。
正值冬季,天气冷得很。二位姑娘身上穿的衣服都不算厚实,她们却没有丝毫觉得冷的样子,仿佛她们正处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我耳力一向尚可,两位姑娘的谈话内容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我耳中。
“恬师妹,我们可是很久没聚了。”李姑娘笑道。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蓝恬道。
李姑娘看向满山梅花:“今年梅花竟开得如此之美。”
“如此美景,也不枉凝师姐一番苦心栽培,”蓝恬开始吃着桌上的菜,“这味道真不错,看起来像是江湖居里的菜。”
“小小酒楼,取名字道挺大胆,江湖居。”
……
原来这片梅树是李姑娘种的。
她们聊天似乎也只是闲聊而已,我继续听着。
“三位红旗的师妹已经到了。”蓝恬又说道,“辰师妹也该快到家了吧?”
“辰儿轩中还有事,要稍晚个几日。”李姑娘应道,“近几年中,红旗弟子还是第一次外派。”
“两位蓝旗,一位黑旗,三位红旗,这次轩中动作还真是不小。”
“辰儿在信中说道,为了少主安危,老轩主恨不得把所有弟子都派下山,但被轩主给拉住了。毕竟丽安镇太贼了,要躲过他们眼线,实属不易。”
她们一直在躲丽安镇。我不觉得看了旁边沧月一眼,若是她们真与我娘亲有关,我该帮着她们才是,如今却还带着沧月来找她们。
想起红林院中的蓝蝶,也是不喜欢沧月,只因他出自丽安镇。
那丽安镇为什么要找她们啊? 她们是和丽安镇有仇吗?
一边的沧月不明所以,送上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我没回应,继续偷听俩姑娘的聊天。
“这千年神偷把许多鼠辈都带来了兰宁,把兰宁弄得乱糟糟的。”蓝恬说道,“好在,没影响到我们少主。凝师姐,你这可一切正常?”
“昨日有人将我药铺中唯一一颗百洞草给买了去,当时他非常笃定我这有百洞草,倒是有些奇怪。”李姑娘疑惑道。
“百洞草?当时蓝纷从丽安镇手上逃脱时,便是用了百洞草。难道是丽安镇的人?”
“看着不像。”
“那他如何知道师姐这会有百洞草?”
“这正是奇怪之处。”
……
蓝纷之事我还记得,丽安镇萧遥雇鬼狱雷默抓蓝纷,蓝纷服药假死,还用一颗百洞草让自己身体散发出臭味,以此躲过了一劫。
蓝纷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带着梅香的姑娘,原来她们相互之间是认识的。想来她们定来自同一处,而那里就是我娘亲所在处。
俩姑娘并未久呆,又闲聊了一会后,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一起离开了梅林。
确认二位女子离开后,我和沧月往梅林中走去。
我天生喜寒,与这梅花一般喜爱冬天。眼前站在这美得如仙境一般梅林,仿佛到了那探梅簪中的幻境里。
身边的沧月,亦是满目惊艳。
这才发现沧月脸上和手上都被冻伤了。刚刚我们隐藏在暗处,为避免被发现,所以一动不动。沧月没有内力护体,山上又寒气太重,一会就冻到了。
他这一冻伤,脸都没那么好看了,得赶紧治好才行:“这儿太冷了,我们快回去吧。”
“无妨。”沧月应道,“今日本就是陪你出来看雪的。”
目光又望向这片梅林。
若不是跟着那李姑娘来到这儿,又如何能看到眼前这冬雪盛景。
沧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梅枝,上面缀着几朵梅花。
梅花时节,满目香雪。
沧月手缓缓抬起,将梅枝插入我发间。
此情此景,就如同在探梅簪中看到的司掣与翾翼定情画面一般美妙。
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