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色越发深了,明明已到了该休息的时辰,却是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无法入睡。
上官白雪和白语刚出客栈不久,吴启和后荒二人便来到了莫沧月面前。
莫沧月想起那从散功池中死里逃生的师父传人,问道:“萧遥呢?”
“被金神通接走了,他们似乎往西南方向去了,并不知道目的。”
“他的伤怎么样了?”
“并未痊愈,但也没有什么危险了。”吴启回话带着份不解之色,“也不知萧遥与那蓝蝶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叫得蓝蝶出手相助。散功池和冥狼掌,这二者加一块,我本以为只有上官白雪能行,却不想被那蓝蝶轻松就解了。”
“她们的医术就算比不上周门,也是相差无几。”莫沧月看向窗外,“蓝蝶定是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解冥狼掌之毒,才会像今日这般轻松。但冥狼掌多年未出现在江湖,很可能蓝蝶也是最近才学会了这解毒之法。如此,也就侧面证实了上官南没事。”
“少主说得是。”吴启对自家少主推断一直是相信得很。
金神通他们往西南方向走,莫沧月想一番后,问道:“你觉得师父他们有可能是去南境吗?”
吴启摇头:“应该不会,他们走的是允路江。”
允路江一直往西南走,似乎是一片少有人迹的森林,金神通为何带萧遥去那?
“或许还是师父私事。”莫沧月猜测道。
吴启也认同,若非金神通私事,不会对丽安镇各路眼线有所隐瞒。
“少主。”吴启想到刚刚看到上官白雪难过的情景,开口问道,“上官白雪今日这反应,可是宫中……出事了?”
莫沧月点了点头。
能让上官白雪如此伤心欲绝,很有可能是皇上出事了,上官北终还是出手了。
“嘉元刺杀太子的人马,可查出什么来了?”沧月问道。
“从临城出发的那路是冯家死士。在嘉元时,他们便被藏少陌杀了个干净,并未有人回来复命。”
“另一路呢?”
吴启摇头:“未曾查到任何有用信息,似从地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不过,在鸡毛山中,刺客用到的招来毒蛇手法,似乎出自北桑。”
一边的后荒分析道:“灭口毒药来自其然国,招毒蛇手法来自北桑。若是圣国和这两国打起来,受益的只有南境,难道是南境人干的?”
莫沧月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事,背后之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
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看了这背后之人。
“吴启,你回其然国一趟,将嘉元之事告知硕达王,询问他的意见。”莫沧月觉得有必要请他这舅舅来帮忙,说完又特意交待一句,“圣国皇宫之事,关系到天下安危,不可对任何人提及,硕达王也不行。”
“属下明白。”吴启应道。
莫沧月又继续道:“眼前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今上官白雪既已插手皇宫之事,上官北这步棋定会有影响。背后之人为稳住局势,目标很可能会放到她女儿上官枝影身上,用她来推动局势。你此去其然国,务必要提醒硕达王,莫让上官枝影牵涉其中。”
“是。”吴启抬眸对上自家少主目光,“那上官白雪呢?”
“就凭她在嘉元做的一切,背后之人又岂会善罢甘休,为了他们计划能顺利进行,势必会想法除去上官白雪,只怕黑魔下一个目标便是她。”
“那我们该如何?”吴启这神情,俨然已经把上官白雪当成自家人了。
“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上官南定也看得到,她必定会派人到兰宁相助上官白雪,这些人便是师父要找之人。传信易烟与何仁,让他们一定要格外留神兰宁出入的人马,务必要分清是敌是友。”
“是。”吴启又应道。
一边的后荒半天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主动说道:“那属下便守在少主身边。”
却见莫沧月摇头:“你替我继续去寻我娘亲的墓。”
后荒皱眉:“如此不就没人护在少主身边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莫沧月道,“明日城门一开,你们便出发吧。”
吴启和后荒相互望了一眼。
———
其然国,硕达王府。
上官枝影很少有睡不着觉的时候,今天晚上算一个。
地牢中发生的事让她难以接受,浦谷婕的话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
后半夜,好不容易浦谷婕的话没再出现了,关于娘亲的许多回忆又涌现至她脑海。
“你再不是公乘穗桔,你也没有父王,你和其然国王室一点关系没有。你是我上官家血脉上官枝影,身负上官家大仇,一心该想的是如何手刃仇人,而不是那所谓的父王!”
“娘希望有一天你只是上官枝影的时候,依然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所在意的人。”
“灵仙不是毒药,胜似毒药,而且无药可解。”
……
记忆中,她和娘亲搬离王府的时候,娘亲经常会在她耳边说报仇之事。但随着她长大,娘亲提到报仇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本以为娘亲是慢慢放下了仇恨,现在才意识到这中间还有其它原因。
如果说上官家仇恨真的和其然国有关的话,那自己这身份就是一个痛苦的矛盾点。或许娘亲是为了不让自己纠结和痛苦,所以才逐渐不再提报仇这事。
在娘亲离开其然国前,她曾问过娘亲,上官家有何仇恨,但娘亲只说不用她管。
从父王母妃恩爱有加到他们分居两地,从母妃变成娘亲,从公乘穗桔到上官枝影,从要她手刃仇人到不用她管,这中间娘亲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王府被夜色笼罩着,上官枝影踱步走在这熟悉的地方。
所有关于父母恩爱时的画面,都发生在这王府内。小时候的她被父王和母妃捧在手心,无限宠爱着,到现在为止,那都是她最美的回忆。她心中最大的期许便是一家人能再回到当时,这也是她为何如此喜欢王府的理由。
娘亲当时突然离开王府,中间缘由真的如她听到的那般吗?
上官枝影踱步慢走着,在那花园的凉亭下遇到了硕达王。
夜色中,父王的身影略显孤寂,他正抬头看着既无月亮也无星辰的灰蒙天空。
“父王。”
硕达王听到自家女儿的唤声,回头看到女儿正向这凉亭走来,嘴角扬起,露出一微笑:“影儿怎么还没睡?”
天气已经转凉,一阵凉风细细吹过。
父女二人都没带下人在身边,见上官枝影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硕达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女儿身上。这才发现,女儿已经长得和她母亲一般高了。
“父王,您和娘亲之间到底有何误会?”
就听女儿向自己问道。
这女儿一向机灵,自她去地牢见过浦谷婕后,他便知道女儿定会来向他询问。
“父王曾与你说过,这中间是个很大的局。”硕达王应着。
“那究竟是何误会呢?”上官枝影追问道,“是因为姑姑吗?”
昏暗的灯光下照不出硕达王眼中的悲色,但语气中的悲凉无法掩饰:“你都知道了?”
上官枝影摇头:“女儿不想上对手的当,从她们那听到的事情,不能算知道,所以才想向父王确认。”
硕达王很少会叹气,但今日却是轻轻一声叹息:“是因为馨薇,却也不是她。馨薇何其聪明,却也是至死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这布局中的一步棋而已,最后亦是连命都留在了这局中。”
“所以浦谷婕是他们的人,父王留浦谷婕性命,是想查出背后之人。”
硕达王点头。
又听见女儿继续说:“但父王并没有查出来,反倒是我闯入了地牢中,让浦谷婕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她才自尽身亡。”
硕达王又是点头。
“浦谷婕最后一个任务是:让我知道当年恩怨,把我拉入局中。”
硕达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的影儿真是长大了。”
上官枝影此时却没有听到夸奖的喜悦,眼眸也没有往日的清明,声音也凉了几分:“所以,浦谷婕讲的其然国五毒教与上官山庄和周门之间的那些恩怨都是真的。”
话说到这,硕达王刚刚那一丝笑容早已被黯然淹没。
今日王府的夜色,说不出的静谧,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若隐若现。
“娘亲,她……”在片刻的寂静后,上官枝影又低声道,“真的在圣国皇宫吗?”
等了许久,上官枝影都没听到父王的回复,心中也就有了答案,又道:“可是这一切,与圣国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娘亲把江湖各派教训个遍后,为何又把目光放到圣国皇帝身上了?娘明知道这样将会给其然国带来大难……”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硕达王道:“馨薇她去圣国的目的,一开始并非是报仇,她是为整个其然国而去的。
“现在的圣国皇帝那时还是宁王,馨薇与他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二人成了至交好友。
“当时的圣国太子昏庸、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