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兰宁的街道上,冬日的清冷被这份暖阳一扫而光。
沧月买了些果脯蜜饯给我:“你既喜欢吃甜食,应该会喜欢这些。”
酸甜可口,很是美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食?”我笑眯眯问道。
“见你时常带些糖在身上,猜到的。”
“你猜什么都准。”拿起一块桃脯放沧月嘴里,俩人一边吃一边往前走着,“我娘亲和祖母都喜欢带糖在身上,娘亲是和祖母学的,我是和娘亲学的。如此算来,这算是我们祖孙三代的一个传承了。”
“那祖父呢?可喜欢吃这糖?”
我正看着手中纸袋里各式各样的果脯,小脑子里只想把各种味道都尝个遍,又哪能听出沧月言语中的暗示,边吃边应道:“祖父应该也爱吃这种糖吧,毕竟祖母喜欢,他俩感情那那般好,看到这糖大概就想起我祖母了。”
“记得在嘉元时,杏林医馆的杏老就很喜欢吃你带给他的糖。”
很久之后,我回想起沧月今日的这句话时,才反应过来他暗示得其实很明显了,但沧月没选择直接告诉我的后果就是,我压根没听出来他话中的隐藏之意。
“是啊,杏老像个老小孩一样。他在嘉元帮了我之后就离开了,我还挺想他的,也不知道他和我祖母是什么关系。”
沧月的脚步突然停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祖父母可能尚在人世。”
我又拿起一块李脯,刚放进嘴里,脚步跟着沧月一起停下。这李脯也好吃,果肉坚实,真不错。
“我当然想过啊。”我将嘴中的李脯咽下,“毕竟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过我祖父祖母的尸体,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他们尚活在人世。
“每次看到白家爷爷奶奶含饴弄孙的情景,我都会想到祖父祖母,如果他们尚在人世,是也像爷爷奶奶这般休闲自在,还是其它一番景象。”
“你祖父母定然还活着。”沧月话说得无比肯定。
我把这话当作一种安慰,只觉得暖洋洋的。
俩人又继续往前走着,我接着刚刚糖的话题道:“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娘亲被关在了一个山洞里,外面都是刺客,那时我们就是靠吃糖活了几日。”
“这故事你之前与我讲过。”
讲过吗?从认识沧月到现在的事我都记得,似乎没提到这事。倒是和太子他们讲过,但当时沧月并不在场。
见我这迷惑的小眼神,沧月解释道:“你确实讲过,只是你忘记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
沧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那是白家的医馆沁康堂前的街道上,此刻正围着许多人,从人群正中间传来了一阵妇人痛苦哀嚎的声音。
沧月拉住正往人群里钻的我:“你一向不爱管闲事。”
“那是小时候。”我应道,“前面是白家的医馆,许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去看看。”
“近日兰宁可能会乱起来,你多加注意些。”
兰宁一直都安宁得很,但沧月即这么说,定有他道理在。聪明的人,脑子里事都多。
“知道啦。”
我们刚挤进去,便看到两名中年妇人在人群的正中间,一人激动大吼着,另一人脸上写满了无奈。
激动之人身穿色暗灰色粗布衣服,无奈之人一袭整洁草黄色衣服。
“你不能走!”暗灰色衣服大妈死死拉着草黄色大婶的衣服,“你家的菜害死了我儿子,你必需跟我去见官,我要你杀人偿命。”
死人了?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病人,又把目光转向了沁康堂。
里边一位大叔正背着一少年走出来。少年双手垂着,脸色发青,双眼紧闭,已没了生机。大叔勾着背,脚步沉重,神情痛苦,绝望的眼泪不断流着。
“杀人偿命!”暗灰色衣服大妈更是失控了,仿佛发泄一般,“都是你害了我儿子,你就该去死!”
出于大夫的本能,我无心去探听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全在大叔背上的少年身上。
“啊!”暗灰色衣服大妈绝望地对天吼了一声。
那少年仿佛听到了一般,手指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我脱口而出,和沧月一起向那少年走去。
大叔大妈听到我这话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叔带着哭腔道:“是还活着,可是救不了了,谁也不愿意救他。”
不愿意救?
我查看了少年脉象后道:“尚有一丝希望在。”
此时,从沁康堂里走出来一人,我认识他,是梁大夫,沁康堂的坐堂大夫。
“二小姐。”梁大夫上前与我招呼。
“他还有救,为何不救他?”我质问道。
“希望渺茫,实在是梁某医术有限,无能为力。”梁大夫说时一脸愧疚之色。
就听旁边有几人不怀好意思道:“我早说过,这白家的医馆不过如此。他们怕惹麻烦,压根就不救。”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也许他们敢救。”又有另一个接话道,“只是大夫的医术有限而已啊。”
几人说着还哈哈大笑起来,而他们旁边是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的父母。
“那几个什么人啊?”我向梁大夫问道。
“是对面会隆医馆的人。”梁大夫依旧是满脸愧疚神色,“梁某惭愧,医术尚浅,近日已经有好几位梁某无法医治之病人,到了会隆医馆后便痊愈了。”
医馆本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竟还会出这般像混混一般的人?虽然梁大夫只是简单一说,但也听得出这里边有事。
我看像沧月,询问他意见。我都能看中这中间有事,他自然能看得更是明白。
“依你。”沧月对我道。
“自然是救人。”我果断道,“把人带回医馆!”
“呵。”身后那几个不协调的声音又响起了,故意拉高了单调,“看来你们沁康堂是真没大夫了,竟然让这么个小丫头看病。”
“是啊,向大叔。你儿子现在还活着,尚有一丝希望在,可别让小丫头给治死了!”
这欺人也太甚了,他们若一直如此针对沁康堂,势必会影响到沁康堂的信誉。白家一向与人为善,没想到竟还会有这样的事。
“会隆医馆?”我上前道,“我若治好了这少年,又当如何?”
“你小丫头若能治好。”一名略带凶像之男子上前,抬起下吧,用鼻孔对人,一副十足小混混之感,“爷爷给你磕头道歉。”
“用不着孙子给我磕头道歉。”我还是第一次在言语上与人杠上,“我若治好了他,你会隆医馆便关门吧。没有良得之医馆,开着也是祸害百姓。”
“这赌注我喜欢得很。”男子邪恶笑道,“你若治不好,你沁康堂就我们关门大吉。”
“行!”
这事若在以前,我大概也不会理这几个挑事之人,但人总是在改变的,这些人不教训不行,医馆岂能容他们如此捣乱。这少年身上所中之毒,弄不好就是他们祸害的。
少年又被抬回了医馆,外面依旧吵闹,我在医馆里安心施针,配药,照顾着病人。
沧月也没闲着,去那梁大夫和大叔询问了些情况,回来后对我道:“都是小事,安心救人。”
有沧月在,我一直都安心得很。
待稳定住少年的情况后,才发现天色已暗了下来,外面还有着不少围观的人。
“如何了?”见我出来,那少年的父母忙上前问道,那位一直不说话的草黄色衣服大婶也还候在一边。
“没事了,都控制住了。”我应道,“等病人醒来就好了。”
“也就是说,你治没治好还不知道啊。”那会隆医馆几个又开始了。
“趁现在少年还活着,赶紧地送到对面医馆去,也不至于让少年命丧于此。”另一人又道。
少年父母听后,刚刚放松的神情又紧张起来,大叔问道:“大……大夫,我儿他,真的没事了吗?”
还未等我开口,会隆医馆的人便抢先道:“这已经不是他沁康堂第一个治不好的病人了。小丫头,你若是治不好得趁早说,否则因为你的任性而耽误了时辰,害死了这少年,你们关门是小,吃上官司可就不妙了。”
“就是啊。”旁边有人附和道。
少年父母被这些人煽动得越发担忧了:“我要见我儿。”
“爹,娘。”
少年的声音在这片骚动中显得格外清脆而明显,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只见到刚刚昏死过去的少年,好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怎么可能!”就听会隆医馆那几人不敢置信道。
“怎么就不可能?”我应道。
刚刚那么多人都听到了我们们之间的话,会隆医馆几人此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变数。
就在此时,吴启小跑着过来。
“少主,白姑娘。”吴启将手上的一颗青菜交于我手上,“那位少年便是吃了这菜后中毒的。”
一直没说话的草黄色衣服大婶上前道:“这是我家地里种得菜,被向家嫂子偷……拿去吃了后,孩子便出事了。向家嫂子一口咬定是我要下毒害他家孩子,我百口莫辩,这菜我明明是种来是自己家吃的,又如何会往里下毒?”
少年的母亲,暗灰色衣服妇人,正在自家孩子旁边,见孩子没事,眼泪依然不听使唤地流着。听到草黄色衣服大婶的话后,她又羞愧地低下了着头。
原来草黄色衣服大婶的无奈源自于此。自己无心害他人,但却被冤枉下毒;又不能去理直气壮地说人家活该,毕竟若不是向家偷了他家的菜食用,今日倒下的便是她的家人。
罪魁祸首便是那在人家菜里下毒之人。
只见会隆医馆几人趁着大家不注意时,想悄悄溜走。
但哪有那么好溜走的?吴启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两下便把他们打倒在地。
“你们手段并不高明,不过就是得了几种外邦毒药,寻常医馆解不了。”我走向会隆医馆几人,质问道,“如此祸害百姓,打压同行,你们医德在哪?你们良心在哪?”
“你莫血口喷人。”其中一人反驳道,“你有何证据说是我们下的毒?”
“是不是你们下的毒,官府自会查清!”只听一人喝道,围观之百姓见官府来人,忙让出一条道来。
闹事几人被官府带走,此事也就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