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皱眉，“现在这世道怎么啦，竟成了年轻女人的天下。刘楚红又是董事长，又是总经理。这小白娟看来好像也不差。”
秦川低声说，“爷爷，刘楚红掌管的是国营企业，凭借的是刘家的势力，还有沐振华的提携。白娟跟她不一样，虽说打的是县建筑公司分公司的旗号，县里却没有投一分钱。”
老爷子嘀咕，“这不成过去的资本家了。”
秦川耐着性子解释，“她不是资本家，现在有一种叫法，叫个体户。”
“管他叫啥名字，反正手底下有一帮子人替她干活。”
老爷子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违反政策。”
李县长忙说，“白总的企业是经过正规注册的合法企业，并不违反政策。”
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违反政策就好，我经常教育子女，任何时候，都不能搞特殊。”
白娟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说，“爷爷，我正发工资呢，你们先上楼坐着，我很快就好。”
老爷子摆了摆手，“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打眼看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到门口的吊牌上，不由得满意地点头。
“我跟丫头这么大的时候，手底下还没这么多人呢。这丫头不错，不愧是我们秦家的孙媳妇。”
最近县里有关白娟的谣言满天飞，李县长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点也不踏实。现在秦老爷子亲口承认白娟是他们秦家的孙媳妇，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现在看来，在白娟身上押的这一宝，算是押对了。
见老头子感慨，他赶紧接过话题，“白总可是我们县里的能人，县里已经准备把她作为年轻的后备干部培养。共青团和妇联那边已经在准备材料，将她树立为全县十大杰出青年和三八红旗手。”
老爷子满意地点头，“年轻人，就是不能贪图享乐。往他们身上压压担子，对他们也是一种磨炼嘛。”
老爷子认可自己的做法，李县长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许华待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走过来，恭敬地说，“爷爷，李县长，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到楼上歇息吧。”
老爷子见他生得长身玉立，又叫他爷爷，心里顿生好感，“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许华微微一笑，“我叫许华，现在公司替白娟打下手呢。”
李县长点头，“原来你就是许华，想不到你也这么年轻。”
他转身替老爷子介绍，如数家珍，“这个许华可不简单，他以前是磷肥厂基建连的一名队长，想不到，跟白娟强强联合，竟成就了一番事业。”
这些信息，李县长是在去接秦老爷子的路上恶补的。好在王主任是县里的包打听，万精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想不到，这些信息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听着李县长的介绍，许华心里竟涌起一阵苦涩。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的脑子到现在还有点发懵，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虽然他是发自肺腑地希望白娟跟秦川幸福，但真的看到白娟跟秦川亲亲热热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有些受不了。
秦家老爷子这次来，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不过。
潜意识里，他一直以为，白娟跟秦川，双方家庭悬殊，秦家对白娟的态度并不友好，他们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存在着很大的变数。
他跟白娟在一起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白娟跟秦川无望，他的希望其实还是蛮大的。
虽然梁皓也对白娟虎视耽耽，但梁皓已经回学校。以梁家在社会上的关系，毕业后大概率会分配到大城市的单位。也就是说，梁皓并不足以对他形成威胁。
现在情况急转直下，老爷子当着李县长的面公开表示，白娟是他们秦家的孙媳妇，他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仅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白娟跟秦川在一起，坐的是小轿车。而他，只有一辆半新旧的二八大杠。秦川的爷爷往那里一站，不怒而自威。连李县长在秦川的爷爷面前，都恭敬得像个小学生。他的家庭是什么情况，只一想就令人泄气。
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像力，原来只知道秦家势大，没想到，竟这么大。
他跟秦川开车去取钱，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回来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警告秦川，“好好待她，否则，我不会饶过你。”
秦川虎躯一震，随即便说，“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机会，反正许华听后，就彻底沉默了。
许华极度矛盾，他希望得到机会，可这就意味着白娟生活得不幸福。如果白娟跟秦川在一起幸福，他就永远没有机会。
有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瑜会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寒喧过后，李县长便适时地告辞。
秦川带着爷爷上楼，老爷子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摸着头说，“怪不得你小子来了屏山会乐不思蜀，原来，这个地方竟有如此洞天福地。你凌家的爹娘还真有眼光，替你挑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回头带我去看看他们，一来谢他们儿子对你的救命之恩，二来嘛，也要谢他们替你娶了一房好媳妇。”
“这里离凌家不远，回头我带你去看他们就是了。其实……”
秦川哭丧了脸，“爷爷，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地方我连一次也没住过，你会相信么？”
老爷子讶异，“有这种事情，不会吧。”
秦川摇头，“但愿这次能借你的光，在这里好好住上两晚。”
说话间，白娟已经上楼，笑呤呤地说，“爷爷，你想吃点什么，我替你做。”
老爷子爱怜地看着她，“随便吃点什么就行啦，你这么忙，就别惦记着替我做饭了。哦，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啦？”
白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母亲，大哥去了外地，还有一个弟弟，跟我住在一起。”
老爷子微微点头，“晚上让你爷爷奶奶和母亲过来，一起吃顿饭，也算是两家大人正式见面。”
白娟一听，顿时傻了眼。
白家娘和爷爷奶奶是什么德性，她最是清楚不过。她跟秦川的婚事刚有点好的迹象，这一见面，天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来。
不过，老爷子难得来一次，提出要见她的家长，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看着脚尖，低声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叫他们。”
秦川见老爷子一脸倦意，赶紧说，“爷爷，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上床躺一会儿吧。”
老爷子感慨，“年轻的时候遇上打仗，三天不夜不合眼，精神好得能打死一头牛。现在人老了，精气神也不行了，总容易犯困。”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去了卧室，上床休息。
安顿好老爷子，秦川才轻声说，“你辛苦了大半天，一会儿还要做饭，就让小弟回去请你娘他们吧。”
白娟想了想说，“小弟回去怕是说不清楚，还是我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