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五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以前抠搜，是因为穷，实在是拿不出来。现在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再跟以前一样，就说不过去啦。”
陈慧白了他一眼，“就你那两个钱，得瑟个啥劲。白娟身上拨根汗毛都比咱腰粗，用得着你替她心疼钱么。”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从箱底摸了一张五块钱的钞票，揣在裤兜里。
她以前吃酒席都只随五块钱，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以她的性子，这五块钱她都不想随的。
令她意外的是，青龙场人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阔气起来。桌子上清一色全是十圆的大团结，竟没一张五块的。
陈老五偏偏在这个时候捅了她一下，还低声说，“还等啥，去挂单啊。”
如电光石火般，陈慧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明摆着办丧事能大赚一笔，自已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白明堂死了，他还有儿子女儿。白家老爷子过世，怎么也轮不到白娟这个外姓人办这个丧事吧。
她没有理会陈老五，走到女儿面前，低声说，“收了多少份子钱，你心里得有点数，别让白娟一个人独吞了。”
白梅瞪了她一眼，“我年轻，没经过事，没想到办丧事还有份子钱收。你一把年纪了，怎么也糊涂了呢？要是我们抢先一步，安排个妥当的人收份子钱，这些钱就都是我们的了。”
陈慧懊恼得不行，“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白梅看着桌子上的钱还在不断地增加，眼珠子都红了，“照这么收下去，得收多少钱啦？”
陈慧咬了咬牙，“不行，当着众人的面，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些份子钱不能落到白娟手里，得你跟白冰姐弟俩分。”
白梅原本只想着分一杯羹，听娘说出这话，不由高兴得心花怒放。
“娘的意思，一分钱也不给白娟。”
陈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老爷子过世，老太太病得七荤八素，不能理事。我是白家的长辈，这事当然是我说了算了。白娟只是白家的养女，咱们白家的人又不是死绝了，怎么可能让她来收这些钱。”
有娘这句话，白梅心里顿时有数了。
她扭着腰肢走到白娟面前，趾高气扬地说，
“白娟，有件事，咱们事先得说清楚。”
白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爷爷的丧事要紧，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把爷爷送上山再说。”
白梅坚定地说，“不行，这些话，必须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说。”
白娟的眸子里露出了森森寒意，“你想闹爷爷的葬礼？”
“什么叫闹爷爷的葬礼？”
白梅说得振振有词，“话不说不清，理不辨不明。你心里要是没鬼，还怕我说吗？”
白娟冷笑，“这么说，你还是非说不行了。”
“那是当然。”
白梅飞快地说，“你虽然叫白娟，却并不姓白，只是我们白家当年捡来的孩子。你来抢着办这个丧事，啥意思，当我们白家人都死绝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冰反应过来，不禁厉声喝斥，“大姐，你疯了。二姐操持爷爷的丧事，难不成还错了？”
白梅强词夺理，“谁让她来操持的，我们白家有人，这些事情她不做，自有人做。”
白娟不露声色，“你说的这个人，是你吗？”
白梅突然有到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拧着脖子说，“那还用说，我才是白家嫡亲的女儿。”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忘了，白家还有一个嫡亲的闺女。”
白娟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我只是不知道，爷爷在急救室抢救的时候，你这个白家嫡亲的女儿在哪里？爷爷上了手术台没下来，奶奶急痛攻心，当场昏死过去。我把奶奶安顿在医院，又找车把爷爷送回家，左邻右舍的人都来帮忙来了，你这个白家嫡亲的女儿却连人影都没见……”
有人不怀好意地大笑，“她正忙着跟费家大学生谈对象呢，她们家老爷子的死活，她才不理会呢。”
旁边一人一拍大腿，“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她是眼红桌子上的这些礼钱呢。她也不想想，老爷子的丧事真是她出面料理，人家会送这么重的礼吗？”
白梅恼怒，“爷爷昨天晚上犯病，是我和征崎送到医院的。”
“然后呢？”
白娟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你们把爷爷扔给医院，然后就来找我这个外姓人拿钱。”
白梅直恨得咬牙切齿，“这钱你也不是白出的，你逼着奶奶把这个院子抵给你，你才到医院交的住院费。”
她转身对着白冰大声说，“小弟，我告诉你，奶奶根本就不愿意把这个院子给白娟。是她落井下石，趁着爷爷生病住院需要用钱，就把这个院子抢到自己手里了。”
白冰却说，“爷爷病重，家里拿不出钱，卖房子替爷爷治病天经地义。这房子能卖给别人，为啥不能卖给二姐。你都说了，二姐只是咱们家的养女，跟我们白家没有关系。既然是这样，她凭什么要出这么一大笔钱。”
“她是咱们白家养大的，出钱替爷爷治病不是应该的吗？”
白梅有些恨铁不成钢，“我看啦，你就是被白娟给洗脑了。这房子可是咱们白家的祖宅，卖给白娟，可就改名换姓啦。大哥不在家，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这事本该由你出面才是。现在我出面讨公道，你反倒跟我对着干，简直是糊涂透顶。”
“你不糊涂，医院让交住院费的时候，你怎么不掏钱呢？
白冰冷冷地说，“二姐为我们承担了一切，照理，我们应该感激她才是。现在你居然跳出来，质疑她操办丧事的资格。说实话，大姐，我实在是替你眼红。”
白梅压低了声音说，“商人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办丧事能大赚一笔，她能这么起劲？爷爷过世，她却在一旁闷声发大财，天底下也没这样的道理吧。”
白冰皱眉，“办酒席不需要花钱的吗，这些人随的礼以后不需要还的吗？这次的丧事真是你我-操办，你确定，还能收这么多礼金？”
白梅气得顿脚，“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呢？娘说了，这些钱都是我们白家的，必须拿出来，我们姐弟俩平分。”
不少人听得直摇头，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爷子尸骨未寒，他的亲孙女便跳出来分礼金，实在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唐五爷跟白老爷子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眼看白梅越来越不象话，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些礼金，白娟一分也没想过要，酒席后要全部退给大家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自古盘王开天地，都没听说过随出去的份子钱还有退的。
唐五爷见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他，轻咳了一声才说，
“白娟早跟我商量过了，今天，所有亲戚朋友随的份子钱，一律奉还，同时，还返同样的礼金。也就是说，你随多少礼，就能得到多少返礼。”
唐五爷说白娟跟他商量，当然有抬高自己身份的嫌疑。不过，他在这条街上可以说德高望重，一言九鼎，他的话，极具权威性。
等他一字一句地说完，大伙儿这才恍然大悟。
赶情吃这次酒席，不光不花钱，还能得一大笔钱，真是天上掉馅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