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神通广大的聪明人摇头晃脑地竖着大拇指说,“按随礼的多寡返礼,果然高明!”
有人连肠子都悔青了,“我是真蠢,人家白娟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收我们的份子钱。现在签单收钱,不过是考验大伙儿的诚心罢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只随10块钱了。”
旁边一人轻蔑地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诚心来送白老爷子一程,又不是为了赚钱。”
有人瞪了他一眼,“你随20,这次能返40,当然得意了。真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那40块钱就别要。”
那人顿时讪讪的,“你懂个屁,这叫好人有好报。”
唐五爷没有理会众人的争吵,只直视着白梅说,
“你们家老爷子的丧事,不光不赚钱,还是赔本的买卖。你要是愿意接手,我相信白娟肯定不会有意见。”
“真是活见鬼。”
白梅气愤地说,“白娟这么做,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钱,邀买人心。”
白梅这话,立即引起了公愤。
“有本事,你倒是来买一个试试。”
“就是,一不出钱二不出力,老爷子的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也饶不过你。”
“二十多岁的人了,好歹也干件人事吧。”
“哦,对了,你对象呢?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有点说不过去吧。”
白梅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半晌才说,“白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娟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这么多人来送爷爷最后一程,爷爷的在天之灵见了,肯定也会高兴。我要是借着替爷爷办丧事,大捞一笔,我就不叫白娟了。我只是不想让跟我一起的人吃亏,就这么简单。”
以白梅简单的脑袋,当然猜不透白娟豪掷千金背后更深刻的含义。
砖厂的前期工作都在顺利推进,唯独不理想的,便是招工情况。
前来报名的人数不少,只是,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技术的农民,真正懂烧砖的技术性人才,实在是少得可怜。
这事不难理解,黄土埂砖厂属于自负盈亏的个体户性质,没有国家兜底,几乎没有人看好。国营砖厂虽然工资收入低,却旱涝保收。最起码,不会饿肚子。两相比较,谁也不会扔掉铁饭碗来端个体户的泥饭碗。
如何树立人们对砖厂的信心,是摆在白娟面前的一道难题。
短时间内,无法让人相信,砖厂一定能赚钱。目前能做的,便是向世人展示她的雄厚势力。
势力不外乎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背景,二是资金。
背景自不必说,资金她也准备好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就在这个时候,白老爷子竟意外地去世了。
白家老爹英年早逝,大哥白威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小弟白冰年轻,白梅不靠谱,
操办老爷子葬礼的事便落到她头上。
她敏锐地感到,机会来了。
昨天晚上,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她边洗衣服边捋第二天葬礼的细节。一切收拾妥当,她才上床睡觉。
白天工作,晚上带孩子做家务,辛苦自不必说。
长期的睡眠不足,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不过,她都咬牙挺住了。她不断地安慰自己,只要两个孩子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她想过让两个孩子参加老爷子的葬礼,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孩子年幼,又正是淘气的时候。被他们缠住,她就别想做任何事了。所以,她把两个孩子穿戴整齐后,还是把他们交给了毛妹,让她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
看到有人主动摆起桌子收礼金,她没有阻止,继续不动声色地接待客人。
唐五爷跟白老爷子交好,见白娟做事有条不紊,难过之余,不免替老友感到高兴。不过,他还是善意地提醒白娟,收这么多礼金,得妥善处置。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些礼金白娟不能全部独吞,得考虑老太太还有白梅白冰的感受。
白娟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告诉他,自已并不打算收这些礼金,相反,还会按照这些礼金的数额,返给宾客现金。
唐五爷活了一把年纪,还没遇上过这种好事呢。
昨天晚上他就跟老婆子商量,“我跟白老爷子从小一起长大,又一向关系不错。现在他过世了,怎么也得随一份重礼吧。”
老婆子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没听说,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没人抬吗。要是白老爷子出面办事,随多重的礼都是应该的。现在是白老爷子死了,白娟办丧事,你跟白娟那丫头能有啥交情?咱们只是街邻,随5块钱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多想。”
唐五爷沉呤了半晌才说,“还是随10块钱吧,不看僧面看佛面,随5块钱,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老太太有些肉疼,得还是说,“你说10块,那也随你。咱们家没什么事,这笔钱就只能是打水漂了。”
平时老婆子随礼挺磨蹭的,这一次,却意外地积极。
唐五爷在白娟这里得了消息,找到老婆子,想让她借几十块钱随礼。没想到,老婆子却告诉他,已经随了礼啦。
他十分恼怒,却也只骂了一句,“真是个败家娘们!”
老婆子这次要是听他的,随个二三十块钱,即体面,又得实惠,那才叫一个美呢。现在只能得10块钱的返礼,实在是亏大了。
他的嘴很严,白娟的话他竟连一个字也没透露。除了替白娟保守秘密外,他还有一点恶作剧的想法。等到白娟最后宣布退礼金返礼金的时候,不少人肯定也会跟他一样懊恼吧。
只是没想到,白梅竟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他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告诉白梅,“不是所有人跟你一样,钻进钱窟窿的。”
似乎想反证唐五爷的话,早随了礼的人都拍着大腿懊恼,还没随礼的,便满场子借钱。
给10块返20,给20返40,到哪里找这样的买卖去。
见此情形,陈慧也动心了。
只是,她身上只有5块钱,多的一分也没有。她有些后悔没有听陈老五的话,多带些钱在身上。现在这5块钱,拿不出手不说,还会损失一大笔钱。
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走过去低声说,“梅啊,你身上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
白梅瞪了她一眼,“啥意思,你也想那笔返礼?”
陈慧叹了一口气,“这死丫头对谁都大方,在我面前却是铁公鸡,一毛不拨。现在有个挣钱的机会摆在面前,我得抓住了。”
白梅有些尴尬,“实话告诉你,我身上还真拿不出一分钱。”
陈慧不禁泄气,“我就知道,但凡你身上有一分钱,都不会回家。”
白梅正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总算让我抓住你了,吴梅,还我钱来。”
白梅扭头见是袁三,顿时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你认错人了,我叫白梅,不是吴梅,我跟你根本就不认识。”
“别抵赖了,你就是吴梅,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袁三恨得咬牙切齿,“老子舍命从河里把你救起来,还花钱替你治病。你骗说要跟我结婚,却把我灌醉,卷走了我的血汗钱,真是畜生不如。”
事隔两年,袁三想起当年的一段往事,还血脉贲张,怒不可遏。
当年,他像发了疯一样寻找那个可恶的女人,只可惜,吴梅竟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点影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