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是能成，对我们县的经济可是一个大的促动。”
李县长大喜过望，“老将军，我替李子坪的乡亲们谢谢你啦。”
说话间，栓子已经带着几个人过来。
周大娘一迭声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秦队长。”
看到这一家子满脸菜色，身上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秦老爷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连周大娘给他介绍几个孩子的名字都听不清了。
半晌，他才缓过神来，“这几个孩子，识字不？”
周大娘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迟疑着说，“他们都上过扫盲班，识得几个字。”
“也就是说，村里没有学校。”
周大娘叹了一口气，“前些年，村里来了几个知青，吴村长让知青教孩子们念书识字。后来，知青们走了，没了老师，孩子们就都散了。”
“这不是造就新的文盲吗？”
李县长凝神说，“回去以后，跟教育局协调一下，让他们派个教师到村里来。”
周大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说，“我们天天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我们。现在把你们给盼来了，日子就有盼头了。”
老爷子的心情沉重，便有些坐不住。
“别坐着了，咱们还是四处走走看吧。”
栓子跑过来，大声说，“秦爷爷，我给你们带路吧。”
秦川见这小子眼珠子的溜转，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不禁心生好感。
“你叫栓子，今年多大啦？”
栓子一挺胸脯，大声说，“我大名叫周文栓，所有人都叫我栓子，今年十八啦。”
“上过学没？”
栓子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识得几个字，不知道算不算上学。”
秦川心里暗道可惜，这孩子要是上过学，倒可以送到部队历练几年。现在部队不收文盲，他就直接被淘汰了。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在村里转了一圈后，秦川还是被这里的贫穷和落后震惊了。
他们的造访，引来不少人围观。只是，很多人的眼神都是呆滞而麻木的，几乎看不出表情。
听李县长介绍，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份直到老死，也没走出过大山，更不知道山外是什么样子。他们一生下来就被禁锢在这座绵延起伏的大山里，甚至连走出去的欲-望都没有。
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打着赤脚，“啪啪啪”地跑过来，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天外来客。
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是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洗脸了。身上的衣服竟没一件是合身的，破破烂烂，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栓子指着前面的一座破房子说，“秦爷爷，那里就是我们家了。”
秦老爷子突然站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还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
周大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秦队长真是好记性，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想说，当年在这里养伤的时候，房子就四面漏风，这么多年过去，这房子怎么住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保持了沉默。
一路走来，这里的每一户人家的房子都破破烂烂，他凭什么认为，周家就能盖得起新房子。
半晌，他才缓缓地说，“这里的人实在是太苦了，李县长，咱们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李县长斟词酌句地说，“这里是屏山最贫穷落后的地方，县民政局每年都会下拨一批物资到村里。这些物资只能救急，想要彻底改变这里的面貌，却是杯水车薪。”
话音刚落，王主任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说，“老将军，李县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去吃饭吧。”
这些饭菜吴村长昨天就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到老将军让杀猪，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大伙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偏偏老将军跟李县长还要带着众人在村子里乱转，心里不满，只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秦老爷子挥了下手，“客随主便，走，吃饭去。”
一行人加上郭其江和吴长发，足足坐了两桌。
因为老将军跟周家的特殊关系，郭社长特意安排周大娘的儿子周吉昌坐在了主桌上。
这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坐在这个地方，连手脚都没地方放，更不要说应酬了。
好在他小儿子机灵，跑前跑后地端菜斟酒，这才化解了不少尴尬。
酒过三巡，老爷子百感交集，又老话重提。
“这里的乡亲们当年救了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才想到来看他们，我对不起他们啊。李县长，光靠民政救济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走出大山，拓展视野，改变思路，彻底摆脱贫困。”
李县长十分为难，“这个道理我懂，只是，走出大山，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拿什么生活。现在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已经分到各家各户。他们走出大山，户口问题没办法解决，也没地方落脚啊。”
李县长说的是实话，有些深层次的问题，不是他一个县长能解决的。
老爷子只得退而求其次，“你们县里不是有不少企业吗，暂时解决一部份人的工作问题也行啊。”
“可他们是农村户口，不符合进厂条件啊。”
李县长心念一转，突然说，“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这事得白总点头才行。”
老爷子一怔，“你是说，白娟？”
“对啊！”
李县长热切地说，“白总是民营企业，招工不受户籍限制。她的公司发展迅猛，正需要人手呢。把这些人交给她，县里再出些扶持政策，不就行了。”
这事一牵涉到白娟，秦老爷子便犹豫起来。
白娟倒是个好姑娘，只是她的背景太过复杂，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要是欠下这丫头的人情，事情便不好办啦。
秦川一眼就看穿了老爷子的心思，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白娟要是送老爷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就把他的嘴堵住啦。
不等老爷子发话，他已经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白娟保证把这事办得妥妥的。”
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说，“小兔崽子，你脚指头动一下，老子就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秦川笑道：“你要是还有其他办法安置这些人，也可以不去白娟那里。”
老爷子略一想便释然了，“算了，你爱怎么折腾，我也不管了。”
秦川思忖着说，“村里的泥瓦匠和木匠愿意去的，有多少要多少。有年轻人愿意学手艺的，也可以去，实在不行的，也可以去做小工。等农忙一过，吴村长就把人带去找白娟吧。”
吴长发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山里人做梦都想走出大山，没想到，这个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秦老爷子感慨，“这山上全是宝贝啊，只要路一通，你们的好日子才真的来了呢。”
李县长端起酒杯，“老将军，这一切，都是你给乡亲们带来的。我代表李子坪的乡亲们，谢谢你啦，”
秦川哂然一笑，他明白，李县长这是提醒老爷子，别忘了协调公路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