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个大圈子，事情竟又回到青龙建筑公司身上。莫非，冥冥之中，还真有什么定数。
不需要经过大脑，马奎已经本能地想到，那一通神秘的电话，和电话里那个神秘的人。
他脑子再是用豆腐做的，也能想到，这是白娟的杰作。他以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年轻女孩子，有何能耐，能跟自己这个县长大人对抗。现在知道白娟是梁逸轩的女儿，以前发生的种种，似乎便有了合理解释。
从省城来的两个神秘女人，带来几大箱子钱，替白娟归还了银行贷款。还抢先一步，到地区工商局重新办理了营业执照，把公司转变为集体经济性质，巧妙地规避了政策风险。
其中，似乎都有梁逸轩的影子。
听手下吞吞吐吐地告诉他，白娟复杂的背景，他的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连对手是谁都没有弄不清，就稀里糊涂地一头撞进来，简直就是愚蠢。
他开始怀念，自己在邻县担任农业局副局长的日子。
那个时候，责任有局长担着，干活有科室工作人员，他游离其中，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潇酒。偶尔到了乡镇，人家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每次回来，汽车尾箱里的鸡鸭鱼肉土特产什么的，都装得满满当当。
家里的老婆虽然早熬成了黄脸婆，不过，有宋美丽陪着，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
现在，本家大哥三天两头就来一个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展情况。光是应付大哥，就让他绞尽了脑汁。
事情就这么拖着，一天比一天艰难。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大哥和白娟都掐着自己的命脉，他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唯一的办法，就是销毁白娟手里的证据。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具体办法。
那些可怕的照片和录音，如恶梦一般缠绕着他，让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现在人家挖这么大一个坑，自己到底是跳还是不跳呢？
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能解一时之困，却有饮鸩止渴之嫌。纸包不住火，本家大哥手眼通天，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可要是不跳，单是磷肥厂工人这一关，就过不去。
他灵机一动，便让秘书把王主任叫到办公室。
把这事交给王主任处理，到时候让王主任顶这个雷，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怪他对王主任使心计，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王主任饶是足智多谋，智计百出，也想不出马县长心里，竟藏着如此龌龊的心思。不过，就是猜到了，他作为县府办主任，也不敢违抗马县长的命令啊。
看见林春元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里“格噔”了一下，但还是保持了适度的微笑。
“马县长，你找我？”
马县长表现得十分诚恳，“王主任，林总到省城一无所获，人家连面都不肯跟他见，更不要说拿图纸了。现在怎么办，你经验丰富，对屏山的情况了如指掌，就出个主意吧。”
王主任一听就知道不妙。
这事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又不傻，当然不会往怀里揣了。
不过，他还是一脸认真地说，“这事比较棘手，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没有什么好主意。林总是当事人，还是请他拿主意吧。”
皮球又踢到自己这里，林春元躲不过，只得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啦，这事还得着落到梁厂长身上。梁厂长的目的，不就是要把工程项目给他女儿吗，咱们如他的愿，这事不就解决了。”
这个时候了，林春元还给梁逸轩上眼药水，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王主任有些愠怒，不得不站出来替梁逸轩说两句公道话。
“事情真如林总所言，当初梁厂长直接把工程给他女儿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你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有点不地道。”
“这就是梁逸轩老谋深算的地方。”
林春元说得振振有词，“梁逸轩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他怕影响自己的声誉，又想让女儿的公司赚钱，所有才处心积虑地搞这么一出。”
王主任见林春元不可理喻，更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了。
“林总既然这么说，肯定早胸有成竹。我想起来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马奎已经看出来了，林春元就是个草包，真靠他，事态还得恶化。王主任要是真甩手不管，他就更被动了。
他赶紧说，“王主任，其他事先放一放，你先去找梁厂长，跟他交换一下意见，争取把事情摆平。”
马县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主任只得说，“我尽力吧，但愿不辜负马县长的厚望。”
王主任不敢怠慢，走出县长办公室，便叫上司机，马不停蹄地来到磷肥厂。
王主任是屏山县府的重要人物，现在大驾光临，厂办工作人员哪里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把他引到厂长办公室。
梁逸轩听到敲门声，见是王主任，慌忙起身迎出来，握住王主任的手说，
“王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梁厂长，你也太客气了。”
王主任爽朗地大笑，“梁厂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受马县长委托，来找你说你们厂职工宿舍工程的事，你不会把我撵出去吧。”
梁逸轩摇着王主任的手说，“王主任言重了，我也是不得已啊。当初我们是经过招投标跟县建筑公司签定的合同。县建筑公司中途擅自更改设计方案，我倒是没什么，关键工人那里没法交待啊。”
有人送上来茶水，递给王主任。
王主任自然地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这才继续说，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林总已经专程到省设计院去过了，人家不给施工图纸，他们也没办法呀。”
梁逸轩凝神说，“省设计院为什么不给图纸，林总有说过原因吗？”
“对林总的工作方法，我不好评价。不过，这就是现状，我们只能面对。”
“王主任这次来，不会是想劝我接受他现在的那套垃圾方案吧。”
王主任赶紧否认，“当然不是，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林总提出一个方案，就是把工程转包给青龙建筑公司。青龙建筑公司老板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们父女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沟通的。”
“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
梁逸轩冷冷地说，“白娟是我女儿不假，不过，我却不同意转包这个方案。林总既然单方面毁约，那就解除合同，按照先前的合同约定，赔偿违约金。等走完这些程序，我们再说下一步。”
“那，工人那边……”
“林总是个言而无信的人，看在王主任的面子上，我可以做工人的工作，尽量不对县府工作造成影响。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在一天内得到一个具体的答复。”
这样的结果，既在王主任的意料之内，也在王主任的意料之外。
梁厂长的官声不错，上下对他的评价很高。他不愿草率地把项目交给自己女儿，自然是不肯授人以柄。林春元不懂管理，在公司瞎指挥，又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现在让他出点血，知道什么是契约精神，也不完全是坏事。
只是，这样的条件，马奎和林春元能答应吗？
王主任不敢耽误，立即起身告辞，回到县府。
还没上楼，便听马县长站在窗户前说，“王主任回来啦，快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