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三步并作两步行,来到县长办公室,见林春元还在,便把梁逸轩的态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林春元当场就变了脸色,“梁逸轩这是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我们都退到这一步了,他还想怎样?”
王主任皱眉,“林总,梁厂长只是要求按合同执行,并没有提出别的不合理要求。你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吧。”
只要磷肥厂的工人不再来县府闹事,马县长才不管林春元的死活呢。
他不满地盯着林春元说,“你要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妨提出来。只要你能摆平今天这事,我就支持你。”
林春元顿时哭丧了脸,“王主任,虽然公司的钱不是我个人的,但拿出来,我也心疼啊。公司年年亏损,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要是梁厂长坚持要我们赔偿违约金,我们公司今年亏损的帽子,恐怕是摘不掉啦。”
王主任皱眉,“林总,信誉也是公司财富的一部份。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公司要是连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都可以不认,以后谁还敢跟你们打交道。”
马奎更是恨恨地说,“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磁器货。如果不是你乱搞一气,县里怎么会弄得如何被动。按照你这种守败奴思想,公司早晚有一天,会毁在你手里。”
林春元胆战心惊,“马县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扭转公司局面的。”
马奎恨声说,“现在就滚去找梁逸轩,把屁股给我擦干净。”
林春元回到自己办公室,心里早跟猫挠似的难受。
亲自到梁逸轩的地盘,他不敢,怕被愤怒的工人撕成碎片。打电话让梁逸轩来他办公室,他又没这么大的面子。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梁逸轩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春元还故作镇静,“梁厂长,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同意解除合同,不过,违约金的事,咱们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合同上盖着你们公司的大印,如何解除合同,上面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梁逸轩冷冷地说,“你违约在先,又提出解除合同,当然要赔违约金,这事没得商量。”
林春元只得再退一步,“我同意赔违约金,只是,我们前期已经投入了不少,那部份资金,必须扣除。”
“对这种情况,合同早有约定,不需要我再赘言。其实,我还还没跟你算耽误的工期,给我们工人生活造成的影响这笔账呢。”
林春元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苦苦哀求,
“那笔钱数目太大。我们公司目前经营困难,每个月连工人的工资都不能按照下发。我的意思,适当地表示一下,以示惩戒就行啦。”
梁逸轩知道,只要自己的态度稍有缓和,林春元肯定会顺竿子往上爬,提出更多无理要求。
因此,他坚决地说,“林总,我的态度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林春元恨得咬牙切齿,“做一线留一线,过后好见面。梁总这么赶紧杀绝,就不怕得到报应?”
梁逸轩生气地说,“林总,我们是两个企业负责人在对话,不是街上泼妇骂街,连报应这种说都说得出来,说明我们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你今天要是再不拿出足够的诚意,明天工人就会再去县府。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林春元大汗淋漓。
肖华和郑军时代的县建筑公司总经理,是何等的风光。各单位负责人排着队地请他们吃饭,为了项目能早一天开工,送礼更是标配。怎么落到他身上,就成了这副鬼模样呢?
他的清高其实是装出来的,骨子里仍然对金钱和女人充满渴望。他严重怀疑,是他以前的廉政人设影响了人们对他的判断,这才连一个请客送礼的都没有。
严格来说,他还是收到烟的,不过是一包一包,甚至一支一支的。
唉,同样是人,同样是建筑公司总经理,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现在,他不光把到手的工程弄丢了,还要赔偿一笔巨款。以后他在公司,有何面目见人。可是,他还有第二个办法,让磷肥厂的工人们消停,不到县府闹事吗?
他一跺脚一咬牙,便沉声说,“我答应你们的全部条件,现在就来公司,重新签定合同吧。”
梁逸轩却冷冷地说,“你要真有诚意,就马上开出现金支票来我们厂。现在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我这人没有耐心,没有时间一再等你。”
林春元忙说,“行,我马上带着公章和支票过来,请梁厂长务必等我。”
等林春元带着他的人离开,副厂长任冠华便直言不讳地说,
“梁厂长,咱们直接跟青龙建筑公司签合同吧。”
梁逸轩却不动声色地说,“还是上厂务会吧,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这事梁逸轩早想清楚了,立即跟女儿签订承建筑合同,就坐实了这次工人闹事事件,是他在背后指使。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在政治上已经十分成熟,当然不会再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
任冠华却觉得,梁厂长做事太过谨慎和保守。现在职工的呼声这么高,都坚决要求把工程交给青龙建筑公司。梁厂长这么做,似乎有些矫情。
不过,他只是常务副厂长,梁厂长已经决定了的事,他只能执行。
不执行不行啦,梁厂长背景深厚,来磷肥厂不过只是为了踱金,说不定哪天就高升啦。他得趁此机会,给梁厂长一个好的印象。
任冠华走后,梁逸轩也想过找女儿好好谈谈,争取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顺便看看两个小宝贝。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现在是特殊时期,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他不想让人以为,他迫不及待地跟女儿商议事情。好在有老妻,有些事,就让她来担任传话筒吧。
下班后,他推掉一切应酬,早早地回家。
老妻和儿子还没回来,他便拿了份报纸,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他在家里早当惯了甩手掌柜,家里的一切早交给老伴啦。家里有没有吃的,吃什么,都不在他关心的范畴。
叶璇和梁皓一前一后回到家,看到他在,都不禁有些诧异。
“逸轩,这么早就下班啦!”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爸居然在我们前面下班回家。”
梁逸轩抖了抖报纸,“快做饭吧,我肚子已经饿了。”
梁皓顿时替母亲鸣不平,“爸,你在上班,我妈也在上班,凭什么下班后你就能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妈就必须到厨房忙碌?”
梁逸轩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叫革命的分工不同。”
梁皓不满,“什么分工不同,你这叫大男人主义,是封建余孽。”
梁逸轩皱起了眉头,“你要心疼你妈,自己进厨房帮忙去,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梁皓立即发现,自己跳进了自己挖的坑。没办法,只得洗了手走进厨房。
“妈,我来吧,怎么做你教我。”
叶璇笑着把儿子推出去,“你进厨房,只有添乱的份。出去吧,我一个人弄就行。”
梁逸轩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你不想培养儿子,那就自己累着吧。”
叶璇只笑了笑,并没有介意丈夫的戏谑。